第60章报应
临安。
管家听说谢徽回来了,匆匆跑出来。他瞧见谢徽的脸色,忙从侍卫手中接过伞,撑在谢徽头上:“相公慢走,这些天临安一直在下雨,仔细脚下的路。”
谢徽容色淡淡,面如平湖,要不是下人禀报,管家都看不出谢徽生了病。一路无话,谢徽回屋,独自进里屋换干净衣服,管家知道谢徽的规矩,安分等在帘外,道:“相公回临安怎么也不派人通传一声,奴才也好给您安排热水。奴才让厨房煮了姜茶,相公暂且驱驱寒。”
谢徽解开半湿的衣服,搭在屏风上。那夜大费周折却无功而返,谢徽当然不甘心,他命人在海上搜了很久,恰巧这几日海上风暴多,他在船上受了凉,头脑昏昏沉沉,连嗓音都是喑哑的,要不是临安这边实在等不得了,谢徽还不肯回来。
谢徽按了按眉心,勉强支撑着精神,问:“我出门这段时间,朝廷可有大事?”
“朝中一切如常。楚王妃最近又送了一批女子入宫,官家正忙着开枝散叶,政务都交由宰执们商议,若无大事,不必来问他的意见。这么多年了,政令大都有章程,能拿得准的奴才代您盖了章,拿不准的都放在书房里,等您定夺。倒是皇后,派身边人来了好几次,说是有事请您商议,让您病好后,务必回信。”
谢徽这次出门用的借口是身体不适,出门休养,他不知道萧惊鸿那边用了什么理由,但显然惊动宋知秋了。蓬莱岛宴会已办了好几届,本身就小有名气,而这次的主题还是死而复生,难怪会惊动深宫中的宋知秋。
谢徽轻轻嗤了声,淡道:“她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着急生皇嗣,看不惯宫里那些莺莺燕燕,以及不满楚王妃手伸太长。深宫妇人争宠的手段,以后这些事你回绝了就是,不必转告我。”
“是。”管家应诺,摇头叹了口气,“官家也真是,年纪轻轻,春秋鼎盛,后宫佳丽也不少,为何就生不出孩子呢?莫非真如坊间编撰,是当年南逃路上,伤了身体?”
谢徽正在屏风后打理衣领,在自己家里,他没有穿繁复的衣袍,而是换了身青灰色素纹袍。他手指修长,连拉领子的动作都显得有条不紊,优雅从容,似乎没留意到管家的话。唯独在暗光里吐气的青猊兽知道,谢徽垂下睫毛,冰冷而无声地笑了下。
他和楚王夫妇做了多少亏心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兴许,是恩将仇报,犯了天怒,遭报应了呢。
谢徽终于将衣袖整理妥帖,缓步走出屏风。他侧坐在榻上,抿了口姜茶,问:“家里呢?”
管家支吾了一声,似乎拿不准该不该说:“宅子里也一切如常……”
“说。”
管家想起谢徽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寒战。他们这位谢大郎君看似光风霁月、谦谦君子,年纪轻轻就官拜宰辅,历经两朝屹立不倒,官场上人人称赞谢相公温和儒雅,几乎没见他与谁红过脸,然而管家却知道,谢徽最是猜忌记仇不过。
他心里有仇,
这一等,薛月霏就等到了现在。谢徽按照最严苛的妾事妻的礼法,要求她每日天不亮就去给“主母”请安,晨昏定省,风雨无阻,请安后侍奉在“主母”身旁,等待“主母”吩咐,“主母”不发话她不能坐下。用膳时妾不能上桌,要站着给“主母”布菜,同样“主母”不发话,妾不能吃饭。夜晚,她还要给“主母”守夜。
这是礼法对妾的要求,但只是理论上,哪怕规矩严苛如谢氏,也没有这样磋磨人的,毕竟妾最大的价值是繁衍子嗣,服侍主君,而不是当牛做马。可是谢徽不同,他是真的按照字面意义,要求薛月霏尽妾的义务。
她们母女不是做梦都想让薛月霏做他的妾吗,谢徽满足她们。
薛月霏的“主母”是一块无字牌位,根本不可能开口说话,所以薛月霏只能大清早被拎起来,对着一块不会说“免礼”的木头执妾礼,一直到她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她跌倒后,仆妇马上就会拽她起来,因为主母没发话,妾不能坐下。
她一天只能站不能坐,吃不到热菜热饭,刚刚睡着就会被人摇起来,美名其曰伺候主母。这样一段时间下来,铁打的人都熬不住,薛月霏被折磨得面颊凹陷,精神恍惚,崩溃哭着求谢徽放过她,她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如果谢徽恨她,干脆一刀杀了她好了。
然而,大燕律法里,只要女方接受了纳妾彩礼,就绝没有后悔一说,男方不写放妾书,任何人都无权置喙男方的“家里事”。小康氏得知薛月霏的处境,自己哭,拉着谢康氏哭,甚至去谢老太爷面前哭,可是,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