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天空上深红的乌云沉沉地压下来, 在下着细细密密的红色的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雨水击打在龟裂的土地上，将大地都染成了一片地狱般的鲜红。

中岛敦迷茫地睁开眼，紫金色的眼睛倒映着血红色的天空, 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也没有早已习惯的疼痛, 只是内心一片空茫。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缓过神来。

他上一秒的记忆截止在黑漆漆的禁闭室。

前一天晚上，他又因为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做过的罪名而被院长罚了禁闭。烧得通红的烙铁被按在他的胳膊上, 藤条抽在背上也很痛, 但什么都比不上可怕的寒冷与饥饿。

禁闭室里没有一丝光。他的脚上被带了沉重的铁链，锁在与地面相连的铁柱上。没有被妥善处理的伤口引发了高热，因为寒冷只能蜷缩在地面上，肚子又因为三天未进食而咕噜咕噜叫。

然后……

然后什么呢？

中岛敦迟缓地抬起眼睛, 看着从天空掉落的鲜红的雨点，又感应到它直直穿过了自己的身体，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想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他太痛、太冷也太饿了。过于频繁的饥饿和虐待透支了他的身体，只是蜷缩着,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流逝, 直到最后, 陷入了一片昏暗……

所以, 我这是……死了吗？

啊啊, 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和感受到的一切……果然是已经死去, 被带到地狱了吧？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呢, 就算如何想要活下去, 最终也还是……

就在中岛敦彻底陷入因死亡而导致的绝望之前，一个冰冷又悦耳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还要躺多久？”那个声音说，声线很年轻，又奇异的带着种自然的嘲讽感，“在这种地方躺着会让你感觉很舒服吗？”

“对、对不起！”听到熟悉的训斥，中岛敦赶紧翻身跪坐了起来，下意识冲声音的来源处低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

“……”开口的青年似乎被他毫不犹豫的滑跪震惊到了，半晌都没再说出话来，只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气音。

过了很久，他才没好气地又开口，说话却不再像刚刚那么流畅了、反而有点磕巴：“……那你还在地上磨蹭什么？要我求你站起来吗？”

“……对、对不起！”中岛敦赶紧回应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低垂着眼睛，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从不远处的余光中看到了一身及地的黑袍。

黑袍……

中岛敦想起了记忆中储备不多的童话故事，勉强猜出了面前人的身份。

既然他已经死了的话，那么这位是把他带到地狱的死神吗……？

思及这里，中岛敦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握紧。他微微抿了抿唇，挣扎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那个，请问……”

疑似死神的人不耐烦地：“有话直说。”

“好、好的！对不起！就是，那个请问，我是已经死了吗？”中岛敦又被这个不太友善的态度吓了一跳，赶紧瑟缩又小心翼翼地说，“因为我、我……”

“没死，不过你再磨蹭一会就离死不远了。”黑袍人的耐心似乎不太好，懒得听中岛敦自带磕巴音效的声音，“休息好了就走吧。”

说着，他转身就向远处走去，中岛敦一愣，赶紧抬腿跟上。

也不怪中岛敦以为这里是地狱。

因为在这个世界中，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红色的天、红色的雨，被红雨染红的土地……在一片刺目的鲜红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不远处沉默矗立的一栋栋建筑物，它们像是介于虚与实之间，隐没在更深处的黑暗里，仔细看去，却又仿佛有些熟悉的影子。

“那里是……中央商场？”中岛敦认出了最中央一栋较高的建筑的样子，不仅有些茫然，“地狱居然也会有商场吗……不对，地狱的建筑怎么会和中央商场一个样……”

“因为那就是中央商场，而这里不是地狱。”黑袍人懒洋洋地说，像是被他的嘀咕逗乐了，终于纡尊降贵地回头睨了他一眼，“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

直到现在，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瞥中，中岛敦才看清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