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凤正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
她每踏出一步,身后的那几寸的厨房就恢复成夜晚的恐怖景象,满地的血肉铺陈在地,堪称尸山血海。
两人原本隔得就不远,秀凤很快走到他面前,用那张滴着血的、满面疮疤的脸凑近,轻声细语地问他:“客人……你听见了吗?”
荆白见过秀凤好几次脸上流血,但这次,大概是她真正死亡时的样子。她原本的五官清秀美丽,可再美丽的脸,在小半个头颅塌陷下去之后都好看不起来了,凑过来的脸上红白交错,可怖至极。
荆白望着那双被鲜血浸得通红的眼睛,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听到。”
在他说出那句话的瞬间,那血海般的景象瞬间消退了。唯有依然留在鼻端的血腥味告诉荆白,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
秀凤的脸也变回了正常的模样。她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果然是我听错了。不怕告诉您,我这段时间或许是身体不太好了,老是忘事。时不时就会听见奇怪的声音,有时候还听见小孩儿哭……”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怅然。
荆白看着那张带着淡淡哀愁的秀美的面容,再想到方才她头都塌了的样子,哪怕素来情绪甚少,心中都涌上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干巴巴地道:“……你会有孩子的。”
秀凤抬起头,看着荆白那张缺乏感情的脸,面上浮现出一个近乎包容的微笑。她放在小腹前的双手绞在一起,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多、多谢您。”
她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对荆白道:“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家公每天下午三点要品茶,现在时辰快到了,我得把茶端过去。”
荆白挑起眉,缓缓道:“好的,我明白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厨房出去,临别前,荆白似是不经意地问:“每日品茶,陈老真是好兴致。他品一次茶要多久?”
秀凤回过头,微笑道:“雷打不动,两刻钟。”她说完冲荆白福了福身,端着茶盘,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无需多言,荆白便知道,她会替自己拖住陈公两刻钟。
大宅之外,炎炎烈日下,余悦抱着双臂,在紧闭着的侧门前走来走去。
一想到可能要和鬼正面对抗,他就觉得兴奋又紧张,屁股跟长了刺似的坐不住,控制不住地四下张望。但无论怎么看,他视线范围内的活物都只有小恒。
但他又不太敢和小恒多说话。
自从小树林里被吓了那一遭,余悦总有些心有余悸。一想到鬼婴还藏在小恒的身体里,他就忍不住想离他远点。
小恒对他的畏惧并不在意,或者说,并不在意他这个人。余悦就算不太敏感,现在也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小孩儿,摔得那么重,没叫一声疼,情势这么紧张,也不见他有一丝害怕。他不去搭话,小恒就能全然不搭理他,抱着膝盖坐在树荫下,径自闭目养神。
哪家读小学的孩子能这么镇定?试炼副本那个小女孩瞧着还比小恒大一点,能撑过和鬼跳舞的第一轮,她都吓哭了呢!
余悦忍不住问:“小恒……你今年几岁啊?读几年级了?”
小恒一动不动,阖着眼睛,像是根本没听到。
想到他受了伤,余悦反而担心起来,一声不吭的,别是晕过去了吧?
余悦怕他出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手刚碰上去,男孩就倏地睁开眼,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无言地瞪视着他。
余悦松了口气:“原来你醒着啊……不是,你既然醒着,刚才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