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这里烟味重,出去摆好碗筷,给林道长倒上酒,我这边就好了。”
本打算帮忙,结果被哄了出去。
季夏也不强求,扭头去找老道士,菜还没到,人先自己喝上了。
瞧见他来,倒上酒招招手。
“季夏啊。”老道士明显喝了不少,打着酒嗝儿东倒西歪,舌头都大了,“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你下山么。”
季夏抿口辛辣刺激足有56℃的纯酿,垂着脑袋不说话。
老道士也不需要他说,自顾自嗤笑:“真以为我是买不起番茄才叫你下山么?就咱们这个道观,买不起番茄了,砸锅卖铁,我林不为也不可能真因为这个赶你走。”
“当时我想啊,你不能老待在山上,也得到山下走走,见见外面的世界,接触接触其他人。”老道士说到这儿,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全闷,突然呜呜咽咽:“没想到,下的这趟山竟让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老道士酒量其实并不好,两杯下肚就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骂他小没良心,发生这么大事连个电话都不知道给他打一个,一会儿又说对不起,后悔当初让他下山,要是一直待在山上,也不会遇到那些糟心事了。
老道士一直对他受伤这件事耿耿于怀,将大半责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季夏趁机将烈酒换成无滋无味的白水,熟练的拿出一张黄符贴碗底,注明:56°烈酒,一杯(划掉)口就倒。
刚贴完,老道士拿起杯子猛灌一口,脑袋一歪,咣当晕桌上。
“林道长这么快就醉了?”黎行正好炒完最后两个菜过来。
“有了这个,白水也能变烈酒。”季夏捏出两张空白黄符,满脸无奈望向晕死过去的老道士,“本来酒量就不好,再喝,明天铁定要躺一天,新年第一天就躺着算怎么回事?而且……”
他撑着一侧脸颊,眼里漾开融融暖意,不知是对谁说:“当初被老道士赶着下山,我其实是抗拒的,觉得山下有什么好的,山里墓里多舒服,何必要学人类,和人类一起生活?”
“后来下了山,真正住一起了才发现,人类真有意思。”
每一个都是那么的鲜活、顽强。
他是真的羡慕,他们都还活着。
“不恨么。”黎行突然插一句。
季夏看他一眼迅速移走视线,抬手抚上心口,再出声时有些哽塞:“说不恨,不可能,那种滋味太疼了。可只是因为一个人否定所有,对其他人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就算是现在,我也依然喜欢人类,喜欢那些愿意接纳我的朋友,喜欢你。”最后一句话,季夏看着他。
“夏夏,我……”
“难得做这么一桌子菜,先吃吧。”
*
季夏表明身份以后,黎行的记忆其实就恢复了。
考虑的那个晚上,也是恢复记忆后,黎行在犹豫,一切回到原点,他还要不要和季夏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又给他带来伤害。
黎行有想过放手,在季夏被刺伤后昏迷的那几个月里,在做每一包番茄酱时,在看到自己生了白发后,他都深知已经配不上季夏。
但他做不到真正放下。
所以哪怕就这样,永远做个无名者。
空想总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