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被子里鼓起一个团子,竟是连脑袋也不舍得露出来。
桐油灯吹灭。
水鹊小心地扒拉着被角喘一口气。
后面忽地大手环过来,身躯温凉,抱住他。
齐朝槿将脸埋入那雪白的后颈,被窝里全是水鹊的甜稠香气,他方感到十足的安稳。
揽着人退往床中央。
“睡床边,你会掉下去。”
所以他固执地抱着水鹊。
……
水鹊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的时候,竹帘半卷,清凉的日光照进来。
床边立了个高大身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看他醒了。
齐朝槿启唇,开开合合,终于缓声道:“对不住,我昨日醉了。”
他的耳后根通红,面上强作正经,波澜不惊。
手心已然攥着药瓶子攥出汗来。
水鹊坐起来,抿了抿唇,抱怨道:“齐郎的酒量真真差。”
齐朝槿无言颔首,承认了。
“你……疼吗?”他说话说一半不说一半的,视线停留在水鹊胸口处一瞬间,立即和烫着了一般,偏过头,伸手递出瓷瓶子,“这是药油。”
齐朝槿唇板直成一根绷紧的弦,再沉声说:“对不住。”
他也不待水鹊应答,无颜面对水鹊似的,在床边搁置瓷瓶子,就步履匆匆地要出门。
“米糕在锅中温着,桐皮面煮好了,在桌上。”青年出门时险些绊倒了门槛,“……我先到书画铺上工了。”
水鹊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奇奇怪怪的?
莫不是还没完全酒醒吧?
两日的功夫,齐家主屋结庐的茆荻撤了,取而代之的是齐齐整整的堆叠青瓦,房屋角落破损的墙体也砌上新砖,院落焕然一新,瞧着颇为爽丽。
刘大娘子浣衣路过时,与同行的娘子笑眯眯道:“齐二到了要成家立业的年纪,寻着了个小郎君就不是一样,日子有了盼头不说,这不,心疼得紧小水郎君,赶紧在入冬前找人修屋了。”
同行的正是之前七月半祭祖时,一个净说刻薄话的娘子,见此情此景,同样惊讶地张口结舌,“那……那想来他们该是好事将近了?”
她这时候到说不出什么唱衰的坏话了。
毕竟人家一对璧人,平素也没见得有什么争吵,尤其是齐二瞧人的眼神,情意绵绵的,又是百依百顺。
刘大娘子耸耸肩,“暂且不知道,不过我估摸着,应当是了,待齐二郎一过丧期,正正好逢上明年八月秋闱考举人,届时金桂飘香,一放桂榜,总该张罗张罗婚事了吧?”
另一个娘子没念过书,也不曾了解这些,当即捂住张大的嘴巴,“那齐二岂不是要中了举人,当我们的父母官老爷了?”
刘大娘子:“才哪儿到哪呢!我看齐二的本事,当是要在秋闱后的二月份继续赴京考春闱的,中了就是贡士,最好啊,接着的殿试……”
她忽地放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指不定能让皇上钦点个状元。”
娘子嘀咕:“真有这么厉害么?咱们这穷乡僻壤也能出状元?”
刘大娘子是村中小道消息最多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齐二抓周岁是时,算命先生看过了,这是文曲星转世的命格!”
仍旧不敢相信,“也不知道是哪个野路子的道士……”
她死活不信,刘大娘子也没了同这种人说道的兴致,只叹道:“我当初就说了,小水郎君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