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臣工们皆汇聚在灵堂内, 他们看向这位年轻的帝王时, 眼里多了几分审视与责备, 纵然他执政时做了不少惠民之事, 可是与戕害忠良、葬送十万将士相比, 这一过便可抵万功。
赵律白连磕了三个响头,礼毕,他凝视着眼前的五口金丝楠木棺椁,说道:“朕之过错,任君批判,即便载入史册供后世唾骂也无可厚非。将军若是愿意,就让朕为侯爷扶棺送灵罢。”
“我不愿意——”萧千尘红着眼说道,“你没有资格为我爹扶棺,也没有资格祭拜他!”
赵律白抬眸看向柳柒,见后者神色淡漠,眼底亦有恨意,便没有再说什么。
辰正时分,侯府发丧,五口棺椁渐次被抬往陵地。
汴京城内哀云密布,一如两年前柳柒发丧那日。街道两侧围满了百姓,俱是为侯爷一家哀悼送行。
纸钱飘洒了一路,几欲将素布大幡给遮掩,送葬队伍里哭泣声不绝于耳,连同街边的人堆里也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哀鸣。
生事爱敬,死事哀戚,萧千尘持孝棒木讷地前行,今天明明是个朗晴的日子,他却觉得昏暗无光,天地仿佛只剩黑白两色。
到达陵园后,棺椁入葬,萧千尘举着孝棒跪在墓前,直到五口棺材都封了土,他才在柳柒和云时卿的搀扶下起身,双膝的麻木感几乎让他难以站立,周身的肌肉也在不受控地颤抖。
他的父亲、他的弟弟们从这一刻起便要长眠于此,偌大的萧家再无一人陪他欢笑。
这些年因戍边之故,他的身边只有李戎一个亲人,和父亲以及二弟、三弟、四弟足足有五年不曾见面,彼此驻守通往中原的两大要塞,从未失职与懈怠。
满门忠烈,惨遭帝王猜忌。
竟不想最后一次相聚,便是他们的生离死别。
——尘儿,这是你三弟熬的羊骨汤,今儿个是除夕,咱们父子几人也莫念那些规矩习俗,吃些热汤过节罢。
——大哥,这两日太平咧,咱们去打猎吧,几年不见,我的箭术肯定赶超你了!
——二哥和三哥又偷看我的行军笔记,大哥你管管他们啊!
——哥哥,这是我亲手捏的面人儿,好看吧?送给你啦!
恍惚间,父亲和弟弟们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脑海里,那些温馨与欢笑……从此只能存在于回忆中了。
手中的孝棒无声滑落,萧千尘以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柳柒的眼底也盈满了酸涩,他闭了闭眼,旋即侧首看向父亲柳笏,柳笏对他点点头,吩咐身旁的侍卫道:“把人押上来。”
两名侍卫将右相解同知押了过来,他被褪去官服官帽后只着一身素衣,侍卫摁住他的双肩,迫使他在墓前跪了下来。
柳笏问道:“解丞相,你可知罪?”
解同知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哂道:“你仗着手里的那枚令牌以下犯上胡作非为,有什么资格问我知罪与否?”
柳笏道:“太-祖皇帝当年授本官特权,上可打昏君下可杀谗臣,今日只需这枚令牌就能处决你,纵然是当今陛下也做不得保。你身为一国之相,当为万民谋福祉,可你却惑乱朝纲力排异己,致使十万将士命丧塞外!如此四恶俱全之人,本官若是姑息,百姓岂能容忍?”
解同知垂眸,下颌微动,半晌后看向柳柒,冷笑道:“柳大人想借此机会逼宫,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