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乃是山间树。不论多久都不会开花。——有人亦曾这样告诉她。
宋温凉知道那大抵是那魔头。
听闻她曾在那魔头的撺掇下做下许多荒唐离奇之事。
师尊与大师兄从不在她面前提及这一年多的过往,偶尔讲到兰安镇,都是一副忧愁模样。
三师兄和二师姐都成了魔头,这实是宋温凉没办法想象的。
好端端的师门,怎么就四分五裂了呢?
她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灵简,蹲下身去,朝窗台外看,只露出半个圆圆的脑袋和天真灵动的眸子。
藏在暗处的人不免多看了两眼。
这山间是无趣的,日复一日的早课也让这懒惰的女孩感到些许厌烦,因而她时常神情恹恹,捧起书来,又被林间鸟儿吸引。
今日,她仍不打算读书,对于修复灵简一事也毫无头绪。
于是只见她起身,拿起角落熟悉的灵器,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半晌,从山林内带回来一株花树。
这花树是真花树,她特意比照书中样式移栽回来的,到了秋季,或许会开满枝头的花。
浇水、施肥、修枝……她照料着着花树,每日捧着脸在花树面前,偶尔说两句真心话给它。
第三日,花盆中的花不知去向,被连根拔起。
宋温凉愣住了,呀了一声,丢掉手中的剪纸,绕着自己的花盆转了一圈。
土撒了周围一地,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动物做的。
她伤心了好一阵,怒气冲冲,去了山林里赶跑了许多野兽。
竖日,花盆中又被她栽了新花。
宋温凉对新花树更加上心,日出将它搬出去晒太阳,日落将它搬进屋内同自己作伴。
灵简也有新的送来,她从新灵简内得知朝闻地界大乱了。
剑鬼是素来有魔头称谓,可她二师姐宋长安亦频频在决战中出风头,随着朝闻派掌门坐化,朝闻派弟子无力抵挡,不得不退居山中,升起大阵,勉励维持。
这下修真界众人顾不得内讧,彻底团结起来,似又要在监仙阁的带领下进攻朝闻。
〔剑鬼那厮我素日瞅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去今果然闹了大祸。〕
〔那抱一宗宋长安所言可是真事?若只为天箴杀人,是否有违正道。〕
〔胡说些什么。那宋长安于奉先山杀朝闻弟子一十二人,其恶贯满盈,可见天箴实为不虚。如今群魔祸世,更是应了监仙阁的话。〕
〔抱一宗如今堪为修真界头领,偏翟青锋庸碌无谋,依我看倒不去谢仙尊做这掌门为好。〕
这些匿名消息很快被监仙阁锁定而去除,只留下岁月静好的任务贴。
宋温凉早课从师尊那里听得‘近日情势不好,众宗门应早做打算’的话,因而不免也有些心乱。
关于师兄师姐和师尊的纠葛,按理宋温凉不该过问,但她不慎从第四峰师姐那里知道了黄夫人
的事,因而不由得在早课时问出口了。
监仙阁说二师姐原是天定的飞升之人,魔气为引她入魔,故而先将她父母引入了魔道,为的就是要她叛离天命。
众人惋惜黄夫人之死,可却赞同师尊的做法。
宋温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赞同,按理,她是该赞同的。
只是内心隐隐觉得不对。
她向谢倦问道:“师尊,现如今人间大乱,黎民百姓受苦,难道当真全然是魔气作乱吗?可师尊当时若不杀黄夫人,是否二师姐也不一定入魔呢?”
宋温凉问的大胆。
她说话一向很大胆。
谢倦闻言,神情微怔,道:“我赶去时黄莹月已经入魔,其妄言天道残缺,更欲将此言带给众仙士。若留她,必有灾祸。”
宋温凉道:“因未来未发生之灾祸,就要杀人吗。”
谢倦对于她的追问,颦眉,冷下脸去道:“天道箴言,从无不应之时。”
宋温凉见他隐有薄怒,闭了嘴,垂下眼去。
堂内焚香,香影印在墙上摇动。
许久,谢倦捏了捏自己眉宇,低声问道:“最近怎么不叫师父了?”
仙士非凡人,素来称尊长,弟与师不同凡间一样亲昵。只她,惯来叫他师父,仿佛与他人独不相同。
谢倦纠正许久,未能使其改。
宋温凉闻言头越发低了低,只留给她一颗圆圆地脑袋,道:“不是师尊让我改的吗?”
谢倦无话,心中微起波澜,袖中手紧了紧。
他垂眸望着她,神色复杂。
伸出手,她没躲。
轻声道:“什么时候这般乖巧了。”
宋温凉仰头,认真道:“我素来都很听师尊的话。”
谢倦似是被她逗笑了,唇角有了弧度,只拿了糖,叫她离去,哄孩子一样。
花盆前,宋温凉从兜里拿出糖来看了看,一口吞了。
糖带着果香,入口即化,只是……太甜。
少了点酸。
她离开,看不见花树前又落了人影,贼兮兮地、恶狠狠地把她的花又连根拔了出去。
不过,到了傍晚宋温凉见到空落落的花盆便知道了。
她实在生气极了,势要把偷花贼逮出来。
一连几l天,做了局。
连根老鼠毛都没逮到。
宋温凉歇了气。
恰逢落雨宗来人,要同宋温凉论道。说是论道,实则是互相交流。落雨宗曾想要宋温凉拜入他们门下,被谢倦严词拒绝了。
宋温凉继承了叶落雨的道统,虽不知怎么回事,但这道统犹如明灯,是她失忆的证据。她无法还,但重拜入落雨宗门下却也是不想的。
思来想去,这名为论道实为交流的活动,她便没能拒绝。
一天两三趟地往第一峰跑。
第一峰上曾书写了她的大迹,如今被层层阵法笼罩,那见不得人的大
迹也被抹去。
凡间情势紧张,这原跟还没参加初剑大会的宋温凉没什么关系,但听闻剑鬼辜无眠在与南山派掌门的交手中失去踪迹,宋温凉不由得心脏停了一拍。
论道时,她脸色苍白,只好谎称自己有些难受,鸽了论道会。
大师兄沈怀明在场,要送她去医峰大殿,被宋温凉阻拦推拒。宋温凉从不撒谎,坦诚待人,沈怀明对此没有一点怀疑。
回去的路上,寒鸦突兀鸣叫一声,宋温凉脚下不稳,直接朝后方跌去。后方有一颗尖锐的石头,若磕上,纵仙人之躯,没有防备,难免受伤。
一只手伸出,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离危险。
宋温凉停在树下,呆呆抬头,看到一个俊俏的修士。
他面颊肉少,鼻梁挺拔,眸色深,侧脸以对,耳旁有一抹红色格外显眼,她控制不住多看了两眼。
见她站定,他松开手,静默无言。
顿了顿,转身欲走。
宋温凉连忙道:“多谢师兄出手相救!”
青年便又停下脚步,开口,声音有些哑,不知是不是嗓子受过伤,带着疑问道:“师兄?”
他回眸来看她,见她面上神情认真,不由得笑了笑。
气笑的。
失忆也就罢了,谁家好人失忆还失两次的。前段时间,抱一宗门前,说不认识他的人难道另有其人不成?
宋温凉见他笑,越发呆了呆,咬唇捏了捏自己的手,眨巴眼睛看他,小声问道:“是我称呼不对吗?”
辜无眠道:“对,对极了。”
他今天就放火烧了这抱一宗,昔日种种,皆一了百了算了!
宋温凉见状走上前去,道:“师兄是哪个峰的,我怎么没见过师兄?”
边说,边仰着头打量他,看的十分仔细。
辜无眠气的心肝脾肺都疼,脸色越发难看。
他本不该来的。
所有人都说,既侥幸挣脱,他不该再入天道的阴谋中。
辜无眠不知道自己到底怀的是怎样的心情跑到她这里,躲过那层层法阵,掉了一层皮,钻进来见她。
见到之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又离开,再度回来,见她整日天真烂漫的样子,更走不出去了。
站出去干什么?
她过得很好。
即便没有他的存在。
而刚刚伸出手的那一刻,辜无眠是可以不露面的,但他心想:既然天道想要拉拢他,那么他站到她面前,她便该再度没有理由地喜欢上他才对。
可她叫他师兄,俨然对他没有半分印象。
辜无眠不禁回忆起自己来寻她的时候,他没有准备,在翟青锋剑下栽了个大跟斗,所以形色很狼狈。
是因为此,所以她没能记起他来吗?
他不希望她记得他狼狈的样子,可她一点也认不出他来,总让他觉得难过。
“师兄你的手
在流血。”宋温凉指着他的手道。()
削瘦苍白的手染了鲜血,垂在一旁,圆圆的指尖带着点……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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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温凉一瞬间忽然想到了她今日刚刚移栽的花木。
辜无眠低头看了看,没说话。
宋温凉见他久久不言,面色也不虞,小心道:“我帮师兄包扎一下?”
辜无眠仍不说话,也不看她,也不走,杵在原地,仿佛要和树木比命长。
宋温凉睁睁眼,伸出手扯扯他的衣角,见他并没阻止,遂扯着他的衣角试探性地将他往远处拉,道:“我的居所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