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一宗,清明洞。
洞内监察走过,水坑荡起波纹。
这弟子受罚的地方,越往深处走条件越不好,最深处的往往是受了重罚的弟子才会待的地方,这种弟子,有可能也就出不来了。
“也就顾家人有钱,往这种地方运灵石,就为了哄自家师姐开心。”一个弟子道。
“我怎么听说这顾无晔跟他小师妹关系不错,但跟他师姐不怎么好呢。”同行的人道。
“这谁知道,许是小师妹跑了,终于想起二师姐的好来了?”
随着他们的谈话远去,洞府中的宋长安睁开了眸子。
不过短短的几天功夫,她的境界在以一种令人恐怖的速度节节攀升,魔气在她身上盘旋,张牙舞爪地仿佛想吞没些什么。
宋长安伸出手,有法阵在她手心成型又溃散。
清明洞深处那声呼唤她的动静模糊,她知道,那是神剑茯宁的声音。
这神剑茯宁原本是抱一宗老祖的佩剑,原本应该跟着他的飞升而离去,却不知为何落到了清明洞深处。
两世都是如此。
这其中必定有一些她不得而知的东西。
上一世,她因阻止不了谢倦和宋温凉的不伦恋情而下山,正巧拿到了顾无恨寄给宋温凉的书信,阴差阳错之下看到了信的内容,这才知道自己母亲身亡有猫腻。
去查探时顾无恨已死,那乔疏桐使用禁忌功法,连带着带走了木逢迎、顾黎等人。这件事当时轰动一时,紧接着被顾家压了下去。
她也是通过蛛丝马迹才得知顾无恨就是沈怀明一直要找的胞弟。
那顾无恨受困于顾家两夫妻迟迟无法解脱,更不愿意拖累沈怀明。
别人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是人之将死恨意难平。
伙同三弦女在花朝节会上制造了混乱,趁着顾家人去帮忙处理入魔之人安抚民众之时,将顾黎夫妻杀害,自己也自尽而亡。
她将沈暗的木牌寄回宗内交给了沈怀明。
顾无晔跟顾黎关系极亲极近,平日里亦多为难顾无恨,遭遇此事,越发恨极顾无恨,欲要鞭尸招魂,誓要顾无恨灰飞烟灭。
招魂当日,沈怀明终于赶上。
二人打了一架,然念及对方亲人俱亡,终究化干戈为玉帛,只是情意淡了些,不近不远地处着。
其实前世那乔疏桐也曾向抱一宗第三峰求援,只是被顾无恨发现,挡下了。
这次沈怀明早早赶到,不知又会是何结局。
顾无晔是个恨屋及乌的人,而沈怀明亦寻了沈暗多年几乎成了执念。
若直面沈暗凄惨绝望的结局,想必沈怀明定然能从蛛丝马迹中捕捉出一二。届时难道他还能‘大度’地同顾无晔两厢安好?
宋长安眉目不动,一副清冷的面孔仿若观音仙子,只是背后魔气腾腾,实在让人望而却步。
她不明白,世间之人为何总如此伪善,将简单的事情
复杂化。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顾家与沈暗有恩已成仇,人命与人命在不同的人眼里重量也是不同的,怎么可以相互抵扣?
就好像她选择了魔气,就注定跟修真界对立。
世间愚蠢的人总喜欢谈情,好像只要有情,那么所有的伤害都有被原谅的理由;好像只要有情,就能违逆世间人伦,让太阳从夜里升起。
事实证明,监仙阁的法度不讲情理,好坏善恶都有天道判定。
宋长安又将眼睛阖上,去感受魔气在自己经脉中流窜。
她所看不到的周身,弹幕滚动着,跟逐渐壮大的魔气相互纠缠、吞噬。
那些魔气好像不是弹幕的对手,很快落了下风,隐匿而去。弹幕重新沉静下来,谁料,那魔气转瞬又复返,幻化出口一样的东西立即吞了一条弹幕就跑。
那弹幕人一样似乎怔了怔,旋即暴怒起来,却只来得及斩下了魔气的一截尾巴。
洞府外,原本要离开的一名监察弟子,不知怎么的又绕到了宋长安的洞府前敲了敲门。
打坐中的宋长安瞬间清醒,所有的魔气都被她收回体内。
监察弟子敲完门也觉得有些莫名,摸了摸自己鼻尖道:“无事,只是今日例行检查,忽然想起没有检查师姐洞府,不知——”
宋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一堆灵石,将墙上的一处缝隙打开,全部塞了进去。
监察弟子没等到她的回应已将门谨慎打开。
四目相对,宋长安冷着脸道:“查吧。”
监察弟子扫了眼洞府,应声道:“得罪了。”
随即一寸一寸检查起来。
*
繁芜城外,宋温凉正伸着手在辜无眠垂下的脖颈上画阵。她体内的灵气通过手下的小型法阵转换入辜无眠的经脉,消解他疼痛的感觉。
“我有些担心二师姐,她被师父关入清明洞,想必魔气不消是不能出来的。”宋温凉道。
辜无眠埋在她的颈窝中隐约察觉到了不妙的氛围。
“前辈,要不我带你偷偷潜入我们抱一宗,等我问过我师父一些事情,然后我们再出来?”
辜无眠忍不住磨牙,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宋温凉顿了顿,道:“我觉得前辈很厉害。”
辜无眠道:“我觉得你有点过分,宋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