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为自己的倒霉遭遇而气闷,但是落在莫尔萨斯的眼里就完全不是这回事了。
他只不过是给雄虫一碗挑了刺的鱼肉,雄虫就连连道谢,是肉眼可见的感动。
莫尔萨斯从没见过如此谦逊有礼的雄虫,有贵族雄虫的气质容貌,却没有他们的傲慢和高高在上。
只可惜雄虫的那一双眼睛。
“莫尔萨斯,我不想去雄保会……”洛泽声音低低,手指紧紧扣在碗沿,指节泛白,“我能不能留下来……?”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
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和反应,让洛泽有些焦躁,他只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尽力捕捉雌虫细小动静发出的声音。
“阁下,您可能不清楚,未开发的郊星什么都没有。”雄虫们贪图享乐,说要留下来大概是因为不了解郊星的恶劣物质条件,莫尔萨斯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说清楚,“这里没有餐馆,没有服装店,没有娱乐设施,甚至连星网的信号都不能覆盖。”
……没有服装店吗?披在肩膀上的衬衣存在感突然强烈起来,洛泽瞬间脑补出了落魄山沟沟里与世隔绝的贫困雌虫,在有客人的时候才穿上珍藏已久,唯有的体面衣服。
莫尔萨斯不可能知道眼前这只雄虫头脑风暴后的关注点歪去了哪里,他把雄虫的沉默理解成退缩,以至于雄虫开口说的下一句话,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 “我想留下来,虽然看不见,但是我会努力的。”
努力让好心的雌虫摆脱贫困。
洛泽在心里琢磨,但是他没说出口,他有不少赚钱的点子,不知道在虫族适不适用,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他没有画饼的习惯,所以咽下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莫尔萨斯离群索居多年,虫生中第一次见到洛泽这样的雄虫,要不是没有虫纹的脖颈摆在眼前,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一只雌虫了。
雄虫居然没有挑剔生活条件,还示意自己会努力习惯这样的生活?
有点不可思议。
洛泽捕捉到雌虫轻漾的笑声,心底的各种负面情绪神奇地被对方的话安抚。
“您当然可以留下来,我也会努力的,努力照顾好您。”
洛泽心底感动,真是好人啊!
哦不,真是好虫啊!
感动归感动,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偏偏不如人意。
莫尔萨斯没有联系雄保会,洛泽的担忧去了一半,他喝了一支雌虫提供的药剂便沉沉睡去。
半夜,洛泽高烧又起,他是被摇醒的。
“洛泽阁下,您感觉怎么样?”雌虫沉稳的声音此刻透着焦急,“能听到我说话吗?”
洛泽迷迷蒙蒙哼了一声。
“还是通知雄保会吧?我怕您的病情恶化,这里的医疗条件——”
莫尔萨斯话说了一半,就被雄虫一把抓住了手,他的话戛然而止,雄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扯过去,他身形一晃,跌落在柔软被褥间。
“不去雄保会,不去,不去雄保会……”
雄虫抱着他的腰,翻来覆去嘟囔着,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腹肌上,像有一台压力泵在加速血液的流动。
“阁下,您先放手……”
莫尔萨斯从来没有这样跟雄虫近距离接触过,他刚洗完澡就听见雄虫如风箱声般的梦呓,他匆忙穿了条裤子就来查探雄虫的状态,都没来得及穿上上衣,现在皮肤贴着皮肤,让他浑身腾起热意,他挣动几下,在听见雄虫不停低声喊冷,轻轻颤抖着往他怀里钻时停了下来。
他双唇抿紧,面色严肃地凝视着雄虫。
雄虫滚烫的面颊在他腹部蹭了蹭,好像一路烫到了心脏。
莫尔萨斯迟疑地探出手,雄虫是养尊处优的,病状泛红的皮肤仍像虫崽一样光滑细致。
他的手指尚未触碰到雄虫的脸便换了方向,轻轻拨开垂在雄虫眉眼间的银色长发,未完全清理干净的银发不仅毛糙还打绺,但也难掩雄虫精致的容貌。
莫尔萨斯的肤色介于小麦色和黑巧克力色之间,像是经过反复烘烤的焦糖色。雄虫泛红的苍白皮肤紧贴着他壁垒分明的腹肌,一淡色一深色,对比鲜明。
莫尔萨斯喉结滚动,雄虫似乎仍觉寒冷,又是一阵轻颤,圈着莫尔萨斯腰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莫尔萨斯:“……”
“得罪了。”莫尔萨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虚虚围住雄虫的肩膀。
他瞪着眼睛,毫无睡意,雄虫可能是因为高烧难受,迟迟没有睡熟,时不时翻来覆去,但始终勾着他,往他怀里钻,还将脸贴在他皮肤上,最后大概是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垫着他的胸膛才老实下来,梦呓也变为呼息灼热的轻鼾,像壁炉的炭火炙烤着莫尔萨斯。
莫尔萨斯独自生活多年,背负着安息之地卡瓦它的诅咒,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亲密拥抱一只雄虫,这种不真实感让他心脏怦怦跳动,像是被石子激起了心湖的涟漪,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