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实在不能忍受再这样下去了。
这两天他虽然被家里的事弄得焦头烂额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家已经成了整个家属区的笑柄,这种事什么时候发生在他身上过?
自从他建功立业成了最年轻的副团长以来,谁说起他不是整个军区最有前途的人,谁提起他不都是直夸好?
结果现在呢,他都变成一个笑话了!
顾诚受不了这样的落差,戚雨梅又何尝受得了。
今天早上她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吓得差点没站稳。
她从前可是所有人眼中最漂亮最优秀的女同志啊,不管谁在她面前,都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就算在整个文工团,她都是最洋气的。
结果现在呢?
现在这个镜子里歇斯底里面色苍白的女人是谁?
戚雨梅从前最讨厌的就是狼狈丑陋的女人,现在看到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丑,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现在她因为婚假待在家里没事,但等到明天要去上班了怎么办?
难道让大家看到她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吗?
不!
绝对不行!
她戚雨梅就算是结婚了,那也是最漂亮的,最高高在上的!
“阿诚,我当然愿意为了你跟娘道歉,其实我这些天也很不好过,我没想到我们的婚宴会变成这样,我更加心疼你,那些钱都是你拼命赚回来的,怎么你都不能用了?这简直没天理!而且娘她的性子太强悍了,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一定能把这事揭过去。”戚雨梅知道,自己想要一个安宁的日子,确实不能再和杨金花这样下去了。
而且当一个男人向你示弱的时候,千万不要拒绝他,不然下次就不好拿捏他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给顾诚上上眼药的,让他知道,真正没素质不讲理是杨金花,她都是为了他才会牺牲这么大。
果不其然,当顾诚听到戚雨梅这么说了之后,对她的意见顿时烟消云散了,眼里只剩下了心疼:“小梅,你别怕,娘那里我去劝,你受委屈了!”
等到了中午,趁着戚雨梅在房间里收拾自己,顾诚又找到了杨金花,严肃道:
“娘,你不要再和小梅吵架了,你忘记了吗,小梅她可是市里人,她爹娘都是高中的老师,家里的条件比咱们家可好太多了。你要是再闹下去,到时候小梅家里都不愿意把她的嫁妆寄过来了怎么办?那可是自行车和手表啊!而且还有三妹和小弟的工作,这些都要小梅家里出力的,不然他们怎么到城里当工人?”
杨金花一听这话,还哪里顾得上和戚雨梅吵架的事,立马眼前一亮道:“你说真的?戚雨梅家里真能寄来这么多
() 嫁妆?真能帮你三妹和小弟找到工作?!”
“当然,小梅爹娘可是老师,手底下教出过多少有本事的学生,听说有的还是厂里的领导,要个工作有什么难的?”顾诚胸有成竹道,“至于嫁妆,那就更少不了了,就算不是自行车和手表,也差不到哪里去!”
“哎呀!好好好!儿啊,你要早点跟娘说,娘还能和她吵吗?”杨金花满意极了,虽说那些钱花了她还是心疼,但和嫁妆工作一比,那就算不上什么了。
一想到未来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能成为市里的工人,杨金花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直道:“儿啊,还是你机灵,这城里媳妇还是比江蕙好,江蕙也就会干活,哪有什么用?”
还有她那什么奖品,钢笔和搪瓷杯?这连戚雨梅嫁妆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当然,我选的还能有错的?”顾诚得意极了。
就这样,在他的撮合下,戚雨梅和杨金花终于和好了,家里终于引来了久违的和平。
不仅如此,为了让戚雨梅能赶紧帮忙给顾三妹和顾小弟找工作,杨金花眼珠子一转,心里生出了一个大好主意——开始到处找人说她的儿媳妇戚雨梅有多优秀。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说,肯定很多人附和她,但偏偏前不久江蕙才刚得到公安局的表彰,这可是他们大院头一遭,连戚雨梅都没得过!
而且江蕙得表彰的时候,戚雨梅在干嘛?正在被杨金花这个婆婆骂败家呢!
一看众人的这表现,杨金花不满意了,虎着脸道:“咋啦?一个公安局的表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雨梅从前跟着文工团,那也是获得过市里的奖的好吗?一个县里,一个市里,哪个大你们不会算?”
大家差点没被她这话给笑死。
是,市里确实是比县里要大。
但你也知道戚雨梅那是跟着文工团得的奖啊,江蕙得到公安局的表彰,那可是她一个人的事,这能比?
“再说了,杨老太,你之前自己说了,你可只认江蕙这一个儿媳妇的!”有些看不顺眼的人直接说道。
杨金花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就变了,讪讪道:“那……那都是我说的气话!我这不是刚来军区,对雨梅还不了解吗,这两天一相处下来我就发现,雨梅这孩子是真好,漂亮能干,这么优秀的儿媳妇我还从来没见过!”
杨金花说的大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仿佛为了佐证她的话一样,到了下午,被全家属区期待已久的学校招人通知张贴出来了,而上面,赫然写着戚雨梅的名字。
冲到最前头的杨金花一蹦三尺高:“看到没!看到没!我就说了吧,我儿媳妇是最优秀的!”
这话一出,确实没有人反驳了。
毕竟谁都知道,这次军区学校招人声势浩大,基本全军区能去的都去了,但一个学校,一共就招十名老师,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
这么难的选拔,这么多人过不了,偏偏戚雨梅就选上了。
而且她本身还是
文工团的文艺兵,现在又当上了学校的老师,她还这么年轻,就能上两份工作,拿双倍的工资,这要是都不叫优秀了,那还有什么算得上优秀?
戚雨梅站在人群中,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和如潮水一般的吹捧,看着通告上自己的名字,心中无比满意,她就知道,这些钱是花的值得的。
一想到前些天看她笑话,在背后议论她的人,现在只能咬着牙给她道喜,戚雨梅就感觉无比畅快,这些天的抑郁终于消散了!
她就是要让这些人看看,就算她遇到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婆婆又怎么样?她戚雨梅还是最优秀的,谁都比不过她!
戚雨梅一得势,邓莎莎也跟着抖起来了,伸长了脖子围着人群看了一圈,估计道:“哎呀,也不知道江蕙有没有选上。”
方巧听到这话就不干了,直接站了出来:“邓莎莎你是不是傻,嫂子她根本就没有去考核,选上什么?”
邓莎莎和戚雨梅听到这话都愣住了,江蕙没有考核?
那之前她偷偷找齐敏思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邓莎莎刚想说什么,戚雨梅连忙按住了她,把她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这事现在不能说,这本来就是你趴在墙上偷偷看到的,又没有证据,说出来了江蕙打死不认也没办法。”
邓莎莎急得不行:“那就这么算了?”
她好不容易抓到江蕙的把柄,就一点用都没有?
“别急啊,怎么可能算了?你想想,江蕙找齐敏思是为了进学校工作,现在通知单上没有她的名字,方巧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没有去考核,那等她到时候出现在学校里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走后门的事了?”戚雨梅笑着道。
邓莎莎恍然大悟:“是啊!等到那个时候,咱们再把这事挑出来,那江蕙可就跑不掉了!小梅,还是你聪明!”
戚雨梅温柔的笑了:“我算什么,是莎莎你脑子灵光,知道趴在墙上偷看她,不然咱们也抓不住这个把柄。”
邓莎莎被她夸得直乐,乐完了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小梅,你这份工作到手了,是不是顾副团长帮你想的办法?”
邓莎莎记得戚雨梅当时跟她说过,工作的事很可能没戏了,还是邓莎莎劝的她去找顾诚想办法,后来没过多久,就传出来了戚雨梅要和顾诚结婚的消息,邓莎莎都忘记问她工作的事了。
现在看到戚雨梅顺利选上了,邓莎莎心里也有点痒痒,她自己就没选上,要是顾诚有办法,那她也可以让周兴军去试试。
虽说她男人周兴军只是营长,没有顾诚那么有本事,但万一呢,万一能有法子呢?那她不就能和戚雨梅一起上下班了吗?
戚雨梅听完,脸色微变,随即笑道:“这事和阿诚没关系,我之前是去找了阿诚,但阿诚说他也没办法,我就放弃了。现在能选上,可能是学校那边改主意了,觉得我能胜任吧……对不住啊莎莎,帮不了你了。”
邓莎莎没有发现戚雨梅的不对劲,听
完不在意道:“没事,我不去也没事,我在文工团待着也挺好。”
——
此时被戚雨梅二人断定了走后门的江蕙,已经在齐敏思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家。
看到坐在椅子上,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江蕙有些紧张,笑了笑道:“齐旅长您好。”
江蕙没想到齐旅长竟然想要见自己。
刚刚齐敏思来家里找她时,她还以为又是来看鸡的,但齐敏思却气喘吁吁道:“小蕙,快!快跟我回去,我爹回来了,他说想跟你聊聊!”
“你爹?”江蕙还没反应过来。
“对,我爹……就是齐旅长,他今天晚上又要走了,时间紧,咱们边走边说。”齐敏思拉着江蕙就走,在路上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齐旅长。
她本来想把养殖场的事说出来的,但齐旅长让她先别说,他想看看江蕙的真正水平和为人处世的态度,要是直接说了养殖场的事,可能就没那么真实了。
齐敏思想了想觉得也是,她不能说这些,只能道:“小蕙,我之前没跟你说过,我娘去世的早,我三岁她就走了,我是我爹一手带大的,他虽然看着严肃,但其实人还是很好相处的,待会儿他问你什么,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答就好了,千万不要紧张。”
江蕙晕晕乎乎的点完头,才想起来重点:“但是你爹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爹听说你得锦旗的事,就想问问在屠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们军区从下半年开始,每隔一个月,就要评选一次标兵,规定了每次都要有一位女同志,现在你就是人选之一,所以我爹想好好了解一下。”
评选标兵的事,虽说是借口,但也是真的,所以齐敏思说的很详细。
江蕙听完,原本还紧张的心情,顿时变得惊喜了。
原来在得到锦旗后,还可以评选标兵?
这要是真能选上,在公告栏上挂上照片,让全军区的人都知道,那不是比得锦旗还光荣吗?
那到时候她一定要给师父烧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为了这个能给江家光宗耀祖的大好机会,江蕙异常亢奋,在来的路上就打好了腹稿,想着等下自己要说什么,但没想到齐旅长见了她,主要问的却不是公安局的事,而是她给猪看病的事。
难道这标兵评选和锦旗的着重点还不一样?
江蕙有些不理解,这样一来,她想好的那些说辞也就用不上了。
不过齐旅长问的这些,却恰好是江蕙最熟悉的,她犹豫了两秒后,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流利的回答了起来。
到了最后,齐旅长都不知道该问什么了,江蕙还在不断的讲解着,甚至拿起了纸笔,开始画图进行细致的展示了。
仿佛回到了扫盲班课堂的齐旅长:“……”
等江蕙意犹未尽的说完,就发现齐旅长的眼睛都直了,她吓了一跳:“齐旅长,你没事吧?说的恶心到你了?”
涉及到内脏消化这些的,确实不怎么雅致,一般情况
下,江蕙也不会说这些,主要是今天环境好,气氛也好,齐敏思还在旁边,求知若渴的她听江蕙说的认真极了,还不断的举手提问,江蕙就越说越深入了。
“没事没事,这有什么恶心的,我们打仗的时候,什么没见过。”齐旅长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喜欢读书,每次一上课就都是这种神游状态。
他虽然不受控制的走了会儿神,但齐旅长此时对江蕙已经刮目相看了。
一开始,即便他从齐敏思口中得知了江蕙有多优秀,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在看到江蕙本人后,就更不放心了。
毕竟江蕙太年轻了。
这么年轻,又没上过学的一位女同志,真能挑起管理养殖场的重担吗?
像齐敏思,她比江蕙大一岁,也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培训,现在还在军区医院里当实习医生呢。
齐旅长免不了有些担心。
但这种担心,在江蕙开口后很快就消失了,随着江蕙越讲越深入,齐旅长甚至发现她真的像齐敏思说的那样,不对,是比齐敏思说的还要优秀!
不仅是鸡和猪,她甚至对鸭子、牛、羊这些常见的家畜,甚至连鱼都懂得不少。
而且除了给这些家畜治病以外,江蕙还知道怎么饲养能让它们长得更快更胖,还会孵蛋,甚至连这些动物的居住环境要怎么打理都研究过。
江蕙讲完的那一刻,不仅是齐敏思,就连齐旅长都愣住了。
他忍不住道:“江同志,你,你是怎么懂这么多的?”
江蕙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家里穷,我怕没饭吃,就想着多学一点是一点,慢慢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就会了不少。”
上辈子被师父捡回去后,后来的好几年,江蕙都很害怕,怕被再次抛弃。所以不管师父让她做什么,再脏再累的活她都愿意干。
还不是简单的做,每次都会趁着干活的机会,认真的旁边学习师父的手法和话语,想要记下来。学着学着,有一次她自己动手给一头难产的羊成功接生了,那天晚上,师父才正式把她收了下来,开始教她系统的知识。
她说的是上辈子的事,但齐旅长二人却自动的联想到了她在江家的日子。
陆旷是齐旅长最看好的后辈,江蕙和他结婚,江家的情况,齐旅长自然也清楚的调查过。
想着江家艰难的条件和苛刻的家人,再看看眼前优秀谦虚的女同志,齐旅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看似不经意的问道:“江同志,如果让你来管理一间养殖场的话,你会怎么做?”
话音落下,江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只感觉“嘭”的一声,脑中的烟花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