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江雀也赞成他出去的意思了。
生怕自己被江雀强行留下的沈踏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江雀继续道:
“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你得自己想办法。”
【小雀,不能这样说,万一他真的出去了怎么办?】
【那就没人来陪我们说话了】
【不要人类,有我们陪雀雀就够了。】
耳边又响起了小触手叽叽喳喳的声音,沈踏枝又看了江雀一眼。
江雀还是面无表情的,就像是完全没听到触手们的话一样。
他安静地站在黑暗中,身后是七根触手,明明那些触手是在说要他走,但沈踏枝总莫名地觉得——
他好像很孤单。
等等,等等,这可是怪物,他怎么会孤单。
沈踏枝连连摇头,试图把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中晃出去。
江雀奇怪地看着他。
这人类不
是已经治好了吗?怎么还神经兮兮的?
怪人。
.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江雀就安静地坐在原地,好奇地看着沈踏枝尝试着各种方法,试图离开深渊。
他先是沿着笔直的岩壁往上爬,但岩壁上根本没有能攀爬的地方,沈踏枝勉强往上爬了五六米就摔了下来。
接着,他开始在四处寻找机关暗门,这里敲敲那里打打的,但最后只能绝望地发现这四周都是实心的。
江雀就看着沈踏枝转来转去,安静地收拢着触手孵自己的卵。
剩下的触手虽然说着嫌弃,但还是很珍惜他的卵的,在卵掉出来塞不回去之后开始和那根最粗的触手轮班孵卵。
本来就孵不出来什么的,但这是生|殖本能,江雀控制不住,也就随它们去了。
见沈踏枝这会儿都在研究地上的法阵了,江雀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没用的,法阵是解不开的。”
沈踏枝走近,问:“你怎么知道?”
经过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污渍已经被不断运行着的清洁法阵清理干净了。
江雀看了一眼沈踏枝干净的脸,觉得自己捡了个还挺好看的人类,心情不错,于是开口解释道:
“那些恶意都把地腐蚀掉一块了,也只是伤了法阵的一点边角,你什么工具都没有,是破坏不了法阵的。”
他说着嘀咕了一声:“与其在这白费力气,你还不如想办法编个后续给我听,这算是什么故事啊,明明我救你是为了听故事的,真讨厌。”
沈踏枝:……
他好像有点摸清江雀喜欢的故事类型了,这家伙喜欢狗血文和爽文。
上一次看小说已经是遥远的学生时代的事了,说起这类小说,沈踏枝只能想起当年在学校论坛红极一时的“复仇公主”。
但他也不确定江雀是否会喜欢这么古早的小说,只能先坐下来,一遍构思着自己接下来该讲什么,一边试着套话:
“你说你是被人关进来的,那些人又是怎么离开的?”
江雀直接道:“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太小了,我怎么会记得。”
沈踏枝沉默了一下,不死心地追问:“那你也不记得他们关你进来的原因吗?”
“啊?”江雀疑惑,“就是要我来吃恶意啊?还需要别的原因吗?”
他说着皱了皱眉:“我讨厌那些恶意,虽然吃完能看见很有趣的画面,但它们让我的触手死了。”
他只字未提那一言难尽的味道,看起来是完全不在意,沈踏枝顿了顿才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吃恶意?”
“说是……不处理恶意,恶意太多的话世界就不平衡了,人类会灭亡?”
江雀被问多了,不怎么耐烦了,他敷衍着回答了一句,转而继续执着地问道:
“你到底还讲不讲故事的?”
沈踏枝连忙道:“讲的。”
他说完后还是忍不住好
奇,又问了一句:“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里吃这些恶意吗?()”
“没有啊。⑴()_[()]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江雀道,“我不吃了,人类灭亡关我什么事?我的触手都要死完了。”
病态的苍白的少年懒洋洋地垂着眼皮,半晌勾起了一个笑来:“人类灭亡了才好,我讨厌人类。”
他支着下巴,看着沈踏枝笑了:“我正在等人类灭亡,新的生物出现。”
“反正你都出不去了,作为最后一个比较幸运的人类,留在这里陪我多好。”
沈踏枝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他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末日到来的原因。
“你……知道外面正在天灾?”
江雀奇怪地看向他:“我为什么不知道,这就是不处理恶意的后果啊,只要吃一点恶意,我就能看见外面的情况了。”
他说着还很不解:“你们人类居然连下雪都会死,真是脆弱的不可思议。”
沈踏枝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这个完全不与人类共情的家伙讲道理,只能在江雀不耐烦之前硬着头皮开口:
“你不是想听后续吗?我讲给你听。”
刚才还对一切都兴致缺缺的江雀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抱着触手道:“说来听听。”
小触手也打起了精神:
【呼,废话终于结束了,听故事】
【后续!要后续!】
这次能听见小触手的声音,沈踏枝的故事讲得明显符合江雀的心意多了。
他根据触手们的反应编了一个自己出去后找到沈留时,以牙还牙地将对方丢到冰天雪地中,看着对方又冷又饿地爬行着饿死的后续。
触手们很满意,江雀也很满意。
沈踏枝看着满意的江雀和触手,心下升起了点不可思议的猜测:
这些触手的想法该不会就是江雀本人的想法吧?
江雀才没有管沈踏枝,他听完后续了很开心,抱着触手絮絮叨叨地说话:
“饿死了,是好结局。”
【说起来,我们也饿了,要不要再吃一点恶意。】
【都饿了好久的肚子了QAQ】
【那个卵……可以吃吗?】
【不行不行不行!那个是宝贝!】
【不吃恶意,饿肚子也不吃。】
【但是饿了好难受……】
江雀沉思了一下,道:“那就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他向来我行我素,根本不管旁人的眼光,连和触手对话都没有特意避开沈踏枝,睡觉这件事就更不会了。
沈踏枝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雀把触手垫到背后,抱着一根触手,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就算睡觉了。
“那个……”
他轻声开口。
江雀睁眼,不耐烦地看向他。
沈踏枝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突然开口,明明江雀睡觉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道:
“你想听睡前故事吗
() ?想不想试试人类的睡觉方式?”
十分钟后。
江雀侧躺在了地上,他的身下垫着沈踏枝的外套,按照沈踏枝的话,用一根触手当枕头,又分了几根触手当被子。
现在外面正是极寒,虽然沈踏枝逃跑的匆忙,但身上的外套也有一定的厚度,再加上清洁法阵的效果,干净的衣服垫在身下是软绵绵的。
江雀新奇地道:“人类都这样睡觉吗?”
沈踏枝轻声道:“不是的,我们的床更软,而且会枕同样软的枕头,身上还会盖被子。”
“听起来好暖和。”江雀感叹了一声,随后追问道,“你的睡前故事呢?”
沈踏枝:……
他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先前在论坛中看过的内容,磕磕绊绊地说了个复仇二公主的开头。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江雀似乎格外喜欢这种复仇故事,认真地听了半个小时有余才缓缓地闭上眼睛睡着。
沈踏枝呼出了一口气,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来找这份罪受,而后轻手轻脚地退到了江雀所能到达的范围之外。
这里是安全的,他不会随时被江雀掐住脖子威胁。
接连几次差点被江雀杀死,现在沈踏枝想起江雀的触手和那声似笑非笑的“哥哥”就有点后怕。
他看了眼熟睡的江雀,转而继续在四周寻找出去的方法。
.
本体睡着了,江雀终于能脱离被迫代入的第一视角了。
他重新飘了出来,以一种半透明的形态继续围着沈踏枝转,看着对方四处寻找的模样,目光在掠过对方的小腹的时候忍不住微顿,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幸好沈踏枝没有这一部分的记忆,他上一世都干了什么事啊……
江雀心疼地伸手去摸摸沈踏枝脖子上的痕迹,都泛紫了,但是他碰不到。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沈踏枝一开始这么怕他了,任谁差点被他杀了好几次都得害怕一下,就这样了沈踏枝还敢来找他,已经算是胆子大的存在了。
不过这份回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他这样子昏迷,沈踏枝会很着急的。
正在江雀想着有没有加速键的时候,“哐当”一声轻响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往前看去,只见悬崖处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一截软梯,同时落下了一把锋利的青铜匕首。
江雀飘过去,跟着沈踏枝一起看向那把匕首。
“祁山天师……”
沈踏枝和江雀的灵体同时念出声来。
匕首上刻着复杂的符咒,江雀看不懂,沈踏枝就更看不懂了。
他谨慎地收起了匕首,抬头看向深渊的尽头。
究竟是谁突然放下了梯子?
这个“祁山天师”,难道就是江雀口中把他关进来的人吗?那他究竟是敌是友?
沈踏枝在深渊下拿着匕首兀自纠结着。
江雀反应很快,他直接借着自己灵体的优势飞到了
深渊上的悬崖,看着悬崖上意料之外但又似乎很合理的两个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是刚刚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祁清和祁邱。
他们站在白骨这一侧的悬崖,此时,他们身后的白骨不知为何发出了微弱的白光,背着包的祁清和祁邱步伐已经紊乱了,看上去是被这白光影响了。
江雀上来的有些晚了,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强撑着固定完绳梯就彻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看上去像是来救当时的他的,又也许是带着匕首来杀他的。
江雀不在意祁清和祁邱的真实目的,他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又不死心地绕着他们飘了一圈,试图找出些线索来。
但他们二人呼吸平稳,睡得很安详,同时也毫无线索。
江雀:……
他大概知道郗景他们为什么会失联了。
他们应该也是在这里睡着了。
这样的场景他只在小说里看见过,先人留下了残存的力量,把每个人拖入秘境之类的。
但是他和沈踏枝当时也来过,怎么就没有受到影响?
江雀百思不得其解。
他往前飞了飞,刚想再仔细看看那堆白骨,就感到一股吸力再次传来。
“等等——!”
江雀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嗖”地一下被拉回了深渊里。
.
“哐当——”
青铜匕首落地,伴随着一声巨响,狰狞的触手呼啸而来,恶狠狠地卷住沈踏枝,将他甩在了石壁上。
“江……”
沈踏枝刚想说话,就被另一根触手堵住了嘴。
触手如同毒蛇一般缠上他的脖子,根本没有留一点力气,完全是冲着治他于死地来的程度。
本该睡着的江雀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缓步走上前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青铜匕首,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绳梯。
他够不到深渊的另一端,这绳梯很贴心地放在了他能够到的那一侧的石壁上。
江雀轻声念出匕首上的字来:
“祁、山、天、师。”
他弯眸,看着沈踏枝笑:
“刚才我就在想了,为什么你总是想从我嘴里套话,还尤其对祁山天师感兴趣。”
江雀拿着匕首,漫不经心地在沈踏枝的脸上比划着,在对上对方惊恐的目光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惊不惊喜,我没有睡着哦,哥哥。”
他说着“啧”了一声:“你好像总认为我很傻?究竟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沈踏枝“呜呜”着想说什么,但是江雀完全没准备放他说话的意思,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只对你说我讨厌人类,好像忘了告诉你了,我更讨厌人类之中的这些天师。”
“把我关进来、让我的触手死了这么多条……”
一直在脸上比划着的匕首最终还是没有落下,转而刺进了沈踏枝的胳膊里。
温热的血液流出,感受到沈踏枝因为疼痛而瑟缩的动作,江雀顿了一下,放松了一点钳制着对方脖子的触手。
他叹息了一声:“真可惜……我还以为你说的自己的故事是真的,没想到你们有办法骗过我对情感的感知。”
江雀松开了触手,转而把匕首抵在了沈踏枝的脖子上:
“你是祁山天师吧?我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不可能不来的。”
“你想做什么?杀了我?”
堵住沈踏枝的嘴巴的触手也终于移开了。
沈踏枝努力喘着气,又不敢用力呼吸,生怕自己动作一大,抵在喉间的匕首就直接刺了进来。
他甚至都没敢低头,在心里把这群自己素未谋面的天师骂了无数遍,才勉强着开口道:
“我不……”
“不要说谎。”
匕首又近了一步。
江雀的眸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烧:“为什么要把我关进来?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为什么突然消失?好不容易来了还骗我,我讨厌你们。”
沈踏枝想解释自己真的没说谎,但是眼前的匕首和梯子根本解释不清。
很显然,他在江雀面前地信用度已经跌破谷底了。
沈踏枝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先前骗江雀的那以一次。
若是没有那次先例,江雀现在还不至于如此斩钉截铁地怀疑他。
就在沈踏枝绝望之际,原本抵着他的匕首突然松了。
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江雀突然痛苦地后退了几步,然后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他蜷缩着,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匕首,背后的一根触手却开始如同缩水一般萎缩了。
沈踏枝眼睁睁地看着近四米长的触手缩成了不超过一米的干巴巴的模样,最后像是一根枯树枝一样。
江雀轻轻一呼吸,干枯的触手断了。
他的背后只有六根触手了。
有了刚才被江雀假睡诈了的经历,沈踏枝一时间摸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生怕又是什么陷阱,犹豫着没有动作。
直到他看到江雀手中握着的匕首。
匕首是刀背向前的。
江雀只划伤了他的手臂,而后从未将刀尖对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