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沈踏枝开完会把睡着的他抱进休息室了?
想通了的江雀一下子站起身来,当即就要出门去找沈踏枝,下一秒就与听到了声音匆匆推门进来的沈踏枝对上了目光。
沈踏枝一边急匆匆地推开门一边道:“雀雀,我听到有声音,你……”
江雀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打断了沈踏枝的话:“我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了,我睡醒的时候没反应过来,以为还在家里。”
摔得这一下并不疼,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开心地奔向沈踏枝抱住对方:“你开完会啦,事情都解决了吗?我们回家吃饭吧。”
沈踏枝被他抱住,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上去并无大碍的江雀,这才笑道:“嗯,都解决了,可以回家吃饭了,现在我们回家?”
“好。”江雀早就不想继续呆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了,当即就背上自己的书包准备和沈踏枝一起离开,期间还不忘问了一句,“沈留时呢?”
不知道那个讨厌的家伙有没有死。
“他没来开会。”沈踏枝帮他收起桌上没怎么动过的零食,答道,“不过之后你也不会再见到他了,今晚他就会入狱。”
“入狱。”江雀皱着眉重复了一遍,终于想起了有关监狱的记忆。
想起自己看见过的监狱里的乱象,江雀满意地眯起眼睛笑了:“那就好,我讨厌他。”
他见过的监狱都是血腥暴力的,欺/凌和强j都算是家常便饭,很多人类都在那个地方被折磨至死或者是自己选择死亡,沈留时去了那种地方多半活不下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理解的“监狱”和在文明法制的和平国家的“监狱”相差甚远的江雀开心地拉住了沈踏枝的手,只要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和他抢哥哥就开心地想要去亲亲沈踏枝。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也不管自己的那点点洁癖了,踮起脚就往沈踏枝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抱着沈踏枝的手臂笑:“那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了,好开心。”
沈踏枝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愣在了原地,还是在江雀用触手拉了拉他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他匆匆把给江雀买的零食收拾好,然后拎着零食,带着江雀再次在全公司隐晦的八卦的目光下出了公司。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江雀副驾驶座上,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坐好,而身后背包里的触手则是因为江雀和座椅的双重挤压不舒服地动了动。
沈踏枝启动车辆,道:“要不还是坐到后面的座位上?我把隔板升起来,窗帘放下来,你就可以把触手放出来了。”
“我不要。”江雀坚定地拒绝,“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开会的时候被迫和沈踏枝分开他就已经很不情愿了,如果车上还要和沈踏枝分开的话,他坚持着跟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嘛。
沈踏枝无奈,这样的话
他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一次了,当时的江雀就很坚定地拒绝了,结果在路上难受地只能拉开书包拉链透气,现在居然完全不长记性,还是坚定地拒绝。
他只能伸手帮江雀拉开一点书包拉链,交代道:“要是觉得太挤了就稍微把触手伸出来一点,不要憋着。”
江雀应了声好,下一秒一根触手就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探出头来,往车后座的方向藏,书包开始蛄蛹,看上去是其它触手在里面为了出来而打架。
沈踏枝:……
算了,早点开车到家,江雀也能早点解开这难受的束缚。
他一脚踩下油门,驶出了地下停车库。
出了停车库,沈踏枝才惊讶地发现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办公室因为他的提前交代拉上了窗帘,写字楼内的电梯又看不到外面,因此沈踏枝之前在楼里的时候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要下雨了。
好在车上有伞,一会也是直接开回别墅的停车库的,他和江雀应该不会淋湿。
沈踏枝这么想着,也就没有特意再加快车速,保持着一个安全的速度,顺手打开了车载电台。
电台是他平时听的新闻频道,正在现在正在播报午间路况,江雀早上的时候还对电台挺好奇的,现在已经失去了对电台的好奇心,正盯着车窗外的风景看。
车水马龙的都市,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街道两旁的店铺,这都是他曾经很少见到的景象。
他总是看到一个或两个人,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死掉,或者是一群人相约打开煤气死掉,这些事情大都是在狭小的空间或是空旷的荒野发生的,偶尔会有那种当街杀人后自杀的人存在,但这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这样子平静的,正在匆匆生活且脸上没有任何绝望的痕迹的一大群人他真的很少见到,因此江雀正在试着分析自己看见的人的情绪。
恰好这时遇到了一个红灯,沈踏枝控制着车辆缓缓在斑马线前停稳,让江雀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到正在过马路的人群。
推着婴儿车的女人路过。
这个女人脸上的是幸福,不过很疲惫,还有对另一个人的怨恨,看上去应该是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有个不负责任的丈夫,而且生活拮据。
骑着自行车的几个学生路过。
这几个人很开心,脸上居然除了傻乐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放学回家午休这件事就这么让他们开心吗?
提着东西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路过。
这个人身上的情绪很复杂,有尖锐的刻薄,主要是针对买菜的时候多收了她三毛钱的菜贩子的,还有悲伤,因为她刚刚死了老伴。
唔……还有慈祥和满足,因为她买到了很好吃的小蛋糕,正准备回去给自己的孙女吃。
很好吃的小蛋糕?
江雀一下子停下了打量别人的目光,仔细看向老奶奶手中拎着的小蛋糕的包装,很快就在马路对面发现了一家有着和包装上同样logo的店铺。
“沈踏枝。”他一下子坐了起来,“马路对面的那家左岸蛋糕店的小蛋糕很好吃,我想吃那个。”
此时红绿灯恰好跳绿,沈踏枝轻踩油门起步,闻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家蛋糕店好吃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依言先把车停到了蛋糕店旁边的公共停车位上。
“是刚才过马路的人说的。”江雀答道。
他本就不准备瞒着沈踏枝自己可以看透人心的事情,在车停稳后解下了安全带,重新把放出来透气的触手塞回了书包里,一边下车一边向沈踏枝解释他刚才从推婴儿车的女人、放学的学生和路过的老奶奶身上看见的情绪,还附赠了一句自卖自夸: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的,我吃过很多人类的情绪,所以人类的感情我一眼就能看透,我是不是很厉害。”
沈踏枝也下了车,他从车门处掏出了一把黑色的雨伞,闻言表情有些奇怪:“你一直都可以这么看透每个人类的感情和他们心里具体在想的事情吗?”
“不是一直。”江雀实话实说,“我只能看透大部分的负面情绪,正面的情绪看不太出来,但简单一点的可以判断,因为以前我见到的负面情绪最多。”
他说着皱起了眉头:“不过也有例外的人类,我总是看不懂你的感情,还有郗景和段雅素,我看不见他们的感情。”
沈踏枝轻巧地跳过了关于自己的问题,答道:“因为郗景和段雅素都是异能调查科数一数一的人物,只要他们愿意,原则上来说是可以做到感情不外露的。”
这和江雀之前的猜想差不多,他闻言也没有多放在心上,而是推开了蛋糕店的门,再次强调道:“除了他们我都可以看清楚,我很厉害的吧?”
这是还在纠结沈踏枝刚才没有夸他。
沈踏枝笑着揉揉江雀的头:“对,特别厉害。”
他这句夸奖出自真心实意,要知道江雀这样的能力无论放在哪个领域都会是极为有用的利器。
不过,哪怕是上一世就认识江雀的他,也一直以为江雀顶多只是能判断出人类的情感类型,若不是刚才江雀向他解释,他完全不知道对方看透人心的能力可以详细到这个地步。
异能调查科大概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江雀交给他来监管。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事,他们不会敢把一个不死不灭且战斗力及其凶悍、可以看透所有人类的家伙收编进队的。
这已经不是安全的问题了,是只要江雀愿意,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勾起人类心中最原始的恶意,从而引发内乱直接让整组、乃至整个异能调查科团灭的问题。
蛋糕店的门上的门铃随着江雀推门的动作发出“叮铃”一声轻响,站在收银台的店员抬眼就看见沈踏枝摸着江雀的头夸奖的动作,感叹着真是相亲相爱的兄弟的同时不忘问道: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吗?”
江雀扫了一眼蛋糕店,被各种烘焙面包和小蛋糕看花了眼,闻
言往前几步问道:“刚才有个拄着拐杖、穿着紫色花衬衫的奶奶来这里,她买了什么?我也要那个。”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这种刚发生的事情只要回忆一下就能想起来老奶奶具体的模样了。
店员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愣了一下,不过她确实记得刚才有个凶悍的老太太来买蛋糕,还因为蛋糕的奶油蹭出去一点硬是要砍五块钱,于是指了指在柜台里的蛋糕道:
“她买的是这一款半熟芝士蛋糕哦。”
江雀没钱,他拉拉沈踏枝的手,沈踏枝立刻会意,走上前来道:“那就要这款蛋糕了,麻烦给我两块,我来付款。”
等到付款完拎着蛋糕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更阴沉了,江雀带着墨镜感受不到,只是觉得风有点大,于是赶忙拉着沈踏枝的手上了车。
车内很温暖,江雀抱着蛋糕,迫不及待地就拆了包装,用勺子挖了一块。
蛋糕入口,江雀的眼睛亮了。
“果然很好吃。”他感叹道。
蛋糕软绵绵的,几乎入口即化,上面还有芝士带着咸味的奶香,就像是在吃奶油一般的口感。
他说着不忘挖了一勺送到沈踏枝的嘴边,沈踏枝只好停下了准备启动车辆的动作,低头也尝了一口蛋糕。
味道确实不错,在他吃过的甜品里也可以称得上是好吃的程度了。
沈踏枝垂眸,看着江雀毫不在意地继续用他吃过的勺子挖蛋糕,也轻声道:“嗯,很好吃。”
虽然他没来得及开车,但车子已经启动了,车载电台重新打开,现在正在播放新闻。
江雀一边吃蛋糕一边道:“看,我很有用的,以后你开会也可以带上我,我在后面帮你看着,谁对你有坏心我就告诉你。”
这是他刚刚在沈踏枝付钱买蛋糕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他不能总是花沈踏枝的钱,他也可以给沈踏枝帮忙,比如今天这种情况,把他带上的话沈踏枝就能知道在场的人所有的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小心思了。
但是那些有歪心思的人刚才都被清理干净了,剩下的人估计近几年内都不敢有所动作。
沈踏枝这么想着。
但这不妨碍他因为江雀的话感到温暖,他也没怎么把江雀随口的这句话当真,于是笑道:“好,谢谢你。”
江雀闻言顿了一下,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沈踏枝话里的不在意。
他放下勺子,摘下了墨镜,重新认真地看向沈踏枝。
阴天了,他不用适应光线也能睁开眼睛,那双黑眸中满是专注。
“沈踏枝,你看我的眼睛,人类的情绪最直白的表现是在眼睛上,我的眼睛应该也可以看出来情绪的。”
“我是很认真的在说,以后带上我吧,我想对你有用一点儿。”
江雀说着忍不住又拿起勺子,很郁闷地戳了戳蛋糕:“走出深渊之后我总是被你保护着,你给我很多吃的,也给我住了漂亮的房子,还给我买东西,但我连跟你出门都很难做
到,我不想这样。”
“我也想帮你做点什么的,我不想一直都是你给我,这让我感觉……”
江雀想了想,勉强找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的心情。
“这让我感觉很无力,就好像是我除了给你添麻烦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其实很有用的,藏起来触手之后也可以融入人群,我学东西也很快,过不了多久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总是把他当做需要照顾纵容的孩子了,连他认真说的话也当成孩子的玩笑话。
他也想要自己在沈踏枝面前是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的存在。
“你……”
沈踏枝话刚出口就失了声。
他看着江雀专注的目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江雀在此时是真的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他先前只想着把江雀带出来,满足他的一切愿望,给他最好的生活,却忘了江雀并不真的是一个需要他的帮助才能存活的柔弱小雀鸟。
不合时宜的短暂沉默后,沈踏枝终于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着嗓子道:“对不起,我之前没有想到这些事,以后我会尽量让你也帮帮我的,好吗?”
“不是你对不起我。”江雀皱眉,“明明现在是我在亏欠你,我想要帮你。”
真奇怪,明明是沈踏枝教他的,沈踏枝说人和人之前的交流是相互的,那么这种帮助也应该是相互的才是,怎么沈踏枝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
江雀不懂,他也从未看透过沈踏枝,只能又重复了一遍:“你以后得带上我。”
“好。”
沈踏枝应声,但其实更像是在叹息,他抬手摸了摸江雀的头,像是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雨滴落在了车的挡风玻璃上。
不过几秒钟,更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无数雨点倾泻,砸在车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天边也响起了闷雷声。
阴沉了不知多久的天空终于落下了夏季的暴雨。
江雀愣住了,他抬头看看车窗上正在滑落的雨点,又看向街道上惊叫着纷纷开始狂奔的人群与偶尔撑伞走过的路人,一直到窗户被雨滴全部覆盖住都没能反应过来。
一辆汽车驶过,溅起路上的水花。
江雀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把蛋糕放了下来,摁下车窗,伸出手去接冰凉的雨滴。
凉凉的,一滴滴打在手上,和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的感觉不一样。
落下的声音也很好听,很清脆,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这是雨,是他在深渊里只见过但从未触摸过的雨。
他真的和沈踏枝一起看到雨了。
江雀被飘进车里的雨淋了一脸,但还是很开心,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那些无力感和不安,举起手给沈踏枝展示手上的雨滴,一下子抱住了沈踏枝,笑道:
“沈踏枝,你看,下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