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玩家看见“泽田纲吉”愣了一下,旋即褪去了彭格列十代目身上那种澄澈温润的气质,更多漆黑粘稠的东西在那个笑容里缓缓流淌:“Kufufu,戳穿得真快,我还以为我学得挺像的呢。”
“我和泽田纲吉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玩家对此的回应是从背包里掏了支钢笔,反手一扔,“啪”的一声打开了书房的灯,然后大步拉开了两人之间抬手就能够到彼此的距离。
这下子,终于不用依靠阳台外面忽闪忽暗的雷雨照明了——虽说到他们这种等级,黑暗本就不可能欺瞒谁的眼睛。
棕发青年歪了歪头,前一秒还被湿漉漉的发丝掩住的右眼暴露在空气里,显露出轮回之眼那写着数字的诡异红瞳。
“kufufu,真可惜,”六道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么,“明明连灵魂都相似到足以引发共鸣的程度了,却还是瞒不过你,小野君。”
“可惜?”玩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动,“演也要演得像一点吧,你自己摸摸你的嘴角。”
可怜的彭格列,嘴角都被快笑裂了。
“啊是吗,”六道骸顶着泽田纲吉的身体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或许是泽田纲吉在高兴吧。”
高兴什么?
高兴瓦利安云守一眼就分清了他和幻术大师六道骸。
当然,六道骸也同样会这样想。
“小野君,”露出了雾守那种略带邪性的笑容,六道骸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脸颊,笑得仿佛身后有成片的黑色百合绽开,“你能一眼认出的,是我还是彭格列啊?”
他知道自己期待听见怎样的回答。
但他也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他想要的回答。
毕竟,不管瓦利安云守认出的是彭格列本人还是彭格列的雾守,都……
有某种阴暗的情绪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迅速的积累,在那高高勾起的笑容之下,藏匿于彭格列躯壳中那个黑暗不详的灵魂却冰冷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嫉妒混着血液囫囵堵回咽喉。
“六道骸……不,让我想想,”玩家头疼的捏了捏鼻梁,仰头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叫你比较好?”
“十年前的六道骸。”
真正属于六道骸的那只眼睛猛然一缩,这下是真心实意的笑了:“哦呀?”
这个人不仅分得清躯壳之下,六道骸和彭格列这两个精神契合度高得足以产生共鸣的灵魂。
甚至是十年前与十年后,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的他与“六道骸”,瓦利安云守也一眼就分得一清二楚。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你了,小野君,”六道骸放下手,幻术的迷雾自脚边缓缓流淌,将彭格列的身体笼罩于其中,然后随口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关于前一个问题,他其实一早就知道为什么。
托轮回之眼的福,当他与十年
后的自己相见的瞬间,那些对彭格列雾守来讲最想要刻进灵魂的记忆就全数共享给了六道骸。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构成他的一切绝大部分——从名字到身份到他真切得令六道骸恨不得扯下来制成标本然后放进微表情教科书的笑容——全部都是假象,六道骸当然不会喜欢。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每天跟完成任务一样带着笑将各种各种的花卉分别送给各种各样的人——也包括每次都会拒绝接受的彭格列雾守——六道骸当然不会喜欢。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明明长了一张冷心冷情的脸,却总是热衷于在任何时候悍然砸穿敌方的围剿,带着一身伤把陷入困境的彭格列或者瓦利安扛在肩头大笑着杀出重围,就好像自己流出去的不是血而是红色的番茄浆——六道骸当然不会喜欢。
十年后,六道骸一直是这样告诉彭格列的。
他当然、不·会·喜·欢·小野绿。
因为,如果他也那样轻轻松松的被这个人那些该死的手段和鲜花捕获,“六道骸”这个名字不就和其他人一样,完全没什么特别的了吗?
他不喜欢这样。
所以六道骸一直是唯一一个,和瓦利安云守站在一起超过五分钟就会开始新一轮互相言语相讽的人,简直幼稚得像是跟同桌斗嘴的小学生一样。
可是,通过轮回之眼接收了十年后的记忆与情感的六道骸却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只有你一眼看穿了那个人温润皮囊下冷漠无情的可笑的小把戏呢?
——如果那个人唯独只对你送出过从逃亡路上薅来的蒲公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