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双手捧脸蛋,开心心:“真的吗?你觉得我漂亮吗?寅寅,我最喜欢你了!其他男孩子看到我只会说我打扮得奇奇怪怪。”
秦追觉得露娜近半年喜欢的印加风格的衣服还行啊,哪里奇怪了?罗伯特先生打扮女儿的品味明明很好嘛!
他果断道:“那些说你奇怪的人才奇怪。”
只是一边习武一边狠钻医术实在太耗费心神,秦追每日荤素搭配,肉蛋奶一日不缺,日日睡足10个小时,结果几个月下来,个子是长了一点,但增肥计划依然失败,顿顿十成饱丝毫不耽误他做个纤细如柳、能伪装病弱的儿童。
而且荷兰仔和小毛子长高进度更快,啧。
菲尼克斯现在量身高的时候都不敢和秦追通感,总觉得寅寅瞅他那小眼神有点凉飕飕的,让他有点怕又有点好笑,没想到那么成熟的寅寅居然对身高有这么大的执念。
秦追:搁谁在离一米八还有2公分的时候咔的一下不长了,都会对身高有怨念的。
靠近年关,柳如珑和金子来、侯盛元这类唱过戏的角儿习惯提前过年,因为年节时是他们赚钱的一个时段,有钱人家都会请名气大的戏班去唱堂会,连侯盛元都接到了邀请,到时候就没空在家吃饭了。
红尘四侠全员老爷们,不会操办这些,往年都是蹭戏班里的饭,今年多出了德姬和芍姐,她们去采购了鸡鸭鱼肉回来,做卤菜,腌酱菜,辛劳几日做出了用盆计数的年菜,连曲思江都秀了一把手艺,给大家搞
了两顿凉皮吃。
卫盛炎知道他们要提前过年后,去提了腊鸡腊鸭腊鱼腊肉,以及三福记的酥糖,黄丽斋的点心,带着周姨、大徒弟李升龙、二徒弟匡豹一起过来了。
侯盛元抱怨着:“买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卫盛炎笑道:“几个大男人在,没有吃不完的东西,既是要提前过年,怎么能少了我?”
侯盛元睨他一眼,不再言语,只是推了他一把:“帮我洗下水去,寅寅说要吃牛百叶和卤大肠,我看他也是被憋坏了,隔一阵儿就要吃点重口的肉食。”
卫盛炎反驳:“那是人家孩子会吃,这些东西难道不好吃么?有本事等菜卤出来了你别吃。”
侯盛元要是不贪吃,就不会路过炸扣肉的摊子时会走不动道了。
周姨听两人对话,低眉一笑,撸起袖子进了厨房,帮忙去了。
一群人忙忙碌碌,整了一共二十来个碗,得把两张桌子拼一块才摆得下。
李升龙是卫盛炎这一脉的大师兄,见院子里有曲思江、秦追、知惠三个小孩,干脆拉回来一堆摔炮,带着他们啪啪炸个不停,连附近邻居家的小孩都被吸引了过来。
原本只有他们一家放鞭炮扰民当然不太好,但如果所有人家的小孩都出来蹦跶了,那大人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站在门口翻个白眼,再对左邻右舍拱拱手,说声“见谅”。
秦追还好,知惠直接玩疯,小姑娘长到现在头一次遇着这么多同龄玩伴,她个子相对高,又练武,性子开朗,没一会儿竟是混出了孩子王的地位,带着一群小孩疯跑,下雪的天整出一身热汗,头顶水汽蒸腾,和冒白烟似的。
到了晚饭时,大人们才出来把自家的调皮蛋拎回家去。
秦追负责拎知惠,曲思江被他二师兄匡豹拎着,几个孩子进了门,就被芍姐和德姬拉着去换掉汗湿的衣服,眉心被点了一点红,收拾打扮得一身喜庆,才拉去正屋吃饭。
周姨是长辈,做上首,侯盛元和卫盛炎坐她左边,柳如珑、金子来几个同辈的坐下手,德姬和芍姐也被拉上了桌,接下来才是李升龙、秦追这一辈的小辈。
看着家里这热热闹闹一伙人,侯盛元面带喜气,和卫盛炎对视一眼,起身端起倒了果酒的杯子:“诸位,过去这一年,咱们因着缘分走到一处,成了一家人,我收了个好徒弟,就是寅寅,和师兄重逢,发现师兄也有几个好弟子,还和子来、如珑、洪夫人这样的好友为邻。”
“老天爷厚待我啊,啥也不说,我干了。”
侯盛元将酒一饮而尽,秦追很给面子地鼓掌:“好!师父大气,我也来!”他端起杯子里的梨汤,也是仰脖子喝完。
知惠懵懵懂懂跟着喝,觉得甜滋滋的,举着杯子叫:“再来一杯~”
大人们听了都笑起来。
卫盛炎也起身,举着酒杯,严肃地唤道:“升龙、豹子、思江。”
三名弟子一同起身,齐声叫道:“师父!”
他们看着师父,卫盛炎
扫视桌上的人,道:“我和你们师叔亲如一家,你们和小追也要和亲兄弟一样,知道吗?”
他这话说得不甚清晰,到底是为什么干这一杯也没讲清楚,可对于一个清末的男人,这一刻的卫盛炎已算得上剖心掏肺,鼓了大半生的勇气。
秦追连忙去看周姨的脸色,发现她脸上没有意外,只是跟着儿子一起喝了酒,可见心里早就有数。
曲思江就不懂了,他和寅哥儿本来就是亲兄弟啊?他们有血缘关系呢,打断骨头都连着筋!
李升龙是做了孤儿后被卫盛炎收留,两人情同父子,见师父有了决意,他便站起来,领着两个师弟给卫盛炎和侯盛元敬了酒,低头对秦追叫了一声:“小师弟。”
秦追站起来对他们见礼:“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李升龙三人应了,这关系就算定下来了。
曲思江还乐呢:“诶?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匡豹没好气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你的吧。”这傻小子!
金子来和柳如珑一起对卫盛炎、侯盛元敬酒,柳如珑道:“咱们都是一起闯江湖的,元哥,我也没别的送你,只好班门弄斧,给您来一支水袖舞了。”
侯盛元道:“若论武功,你不如我,若论跳舞,我不如你,如珑不必妄自菲薄。”
柳如珑这就起身,去屋里拿了水袖出来,走到院中雪地,架势一摆,手一松,水袖滑落,又被他带着扬起,拂过空中白雪。
金子来拍着桌子,唱起了他往日不曾展示的旦角唱段。
“自那日与六郎阵前相见,行不安坐不宁情态缠绵……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姻眷,愿邦家从此国泰民安。”
他的嗓音通亮,气息沉厚,顶得房梁都仿佛在震,近听实在震撼,而柳如珑此刻全无粉戏气场,只将水袖舞得如天女散花,面上嗔喜笑等神情都跟着唱词变化,好看得紧。
露娜上线来看知惠时,正好看到这出表演,被柳如珑那东方美人的美好情态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忙问姐妹:“知惠,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歌舞表演啊?”
知惠捧着碗,趁着金子来的嗓门盖住全场时,小声道:“因为今天有人结婚吧,所以要庆祝一下。”
“结婚?”不知何时也登上来的菲尼克斯好奇地扫过屋内:“芍姐结婚了?还是德姬阿姨?德姬阿姨不是说以后都不结婚了吗?还是那位周奶奶?”
知惠回道:“都不是,是寅寅的师父结婚了。”
菲尼克斯眨了眨眼,许是和侯盛元认识久了,他竟立刻意识到侯盛元的结婚对象是谁。
小少爷一时怔然。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结婚的吗?
秦追感应到两个美洲伙伴的上线,心中高兴,连忙接通他们的味觉,夹起一筷子卤香肠放嘴里,又喝起了果汁。
菲尼克斯和露娜本就是才起床、没吃早餐的状态,被他这么一整,肚肚立刻咕咕叫起来。
露娜立刻捂住肚子,嗔了一
句:“寅寅!”
秦追笑弯了眼睛。
对他来说,侯盛元要爱谁都好,秦追不在乎师父行事是否出格,也从不管师父的感情生活,只要师父自己高兴就行。
他只是突然想起来,往后,他每年能多领一份红包了。
见菲尼克斯还是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他眨眨眼,示意他若是不适应这场婚礼,可以下线歇一阵,不必勉强自己接受。
菲尼克斯却低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婚礼呢。”
秦追冲他微笑,借着喝梨汤的动作,轻轻回了一声。
“我也是。”
听到他这么说,菲尼克斯那因开启新世界大门而有些慌乱的心立时安定下来。
他走到窗前,坐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和秦追肩并肩看着柳如珑的水袖舞,不知何时,知惠和露娜也和他们坐到一处。
四个孩子就这么坐成一排,看雪落,看美人舞。
也是在这个年节,雷士德医院院长马克和妻子、儿子、弟弟约翰一起在雪夜享用了红酒牛排。
妻子见他神情疲惫,关切道:“马克,还在想医院里的事吗?”
马克回过神:“抱歉,蕾贝卡,只是……你知道的,我在医院里有几个病人,恐怕活不过中国人的这个新年,但这就是命运吧,每个人都有走到终点的时候,无论贫穷富贵,我在几个月前为申城最有名的富商张二的母亲确诊了白血病,她此时应当已经去世了,疾病在这时候总是公平的。”
约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排,含糊着说:“张二的母亲?她还活着啊,我前阵子去济德堂买通肠茶的时候,他家的仆人还为她抓药呢。”
因为那些药里居然有生石膏,所以约翰记得特别清楚,他以前都不知道这东西可以做药吃到肚子里呢。
马克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说什么?她还活着?”
约翰:“嗯呐。”
马克喃喃:“这不可能,她的病很急很凶险,就算住院疗养,也不可能活到1910年的,上帝啊,约翰,你别和我开玩笑。”
约翰不耐道:“什么可不可能的?万一上帝眷顾她,让她比别的病人多享受一阵有钱人的生活呢?马克,你要是不信我,就自己去找她好了,别用怀疑的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