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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她不在乎

见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穿绯色上袄, 下着织金马面裙的女子,手里牵着一只蝴蝶状的风筝,一面在前面跑, 一面转过头来朝她笑。

“见喜,娘带你去放风筝。”

见喜瞧不清她的容貌, 但是光看她的身影就觉得很美,就连声音也好像散发着清冽的花香味。

五彩斑斓的蝴蝶风筝, 飞得很高也很远, 见喜仰头眯起眼去看, 只能捕捉到小小的一只,就像真的彩蝶那般大小。

霎时狂风从眼前掠过, 风筝线断裂,而那风筝颠颠荡荡地掉下来,化作一块乳白色的玉佩落在她脚尖, 砰一声碎成两半。

见喜蹲下身,捡起玉佩, 再一抬头, 那女子却再也没了影踪。

画面再一流转, 身侧一片皑皑雪色。

厂督跪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面上。

他全身都是血,手臂受了很重的伤, 滚烫粘稠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 又很快凝结,仿若鲜红的玉髓镶嵌在坚厚的冰面, 透出浓丽的苍凉来。

她心都在颤抖, 想要伸手却抓不住他。

可他似乎浑不在意, 嘴角噙着冰凉的笑意, 望着她, 晦暗的眼眸里透出明亮的色彩。

“娘……娘……”

“厂督……厂督……夫君……”

她在一片柔和温煦的晨光里缓缓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藻井,不像是颐华殿,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身边有人见她醒来,赶忙朝外头笑说:“娘娘,公主醒了!”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至耳边,见喜艰难地偏过头,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竟是贤妃娘娘。

“见喜,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见喜喉咙有些堵得慌,偷偷摸摸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有些疼,竟然不是做梦。

方才好像是绿竹的声音,唤她“公主”,她没有听错吧?

见喜有些受宠若惊,怔愣地望着贤妃,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好想问问厂督在哪,他的伤势如何,可是眼瞅这情景,似乎问这话不大合适。

贤妃抚摸着她额头,又仔细打量她五官,眼里慢慢沁出泪水。

先前只觉得神似,如今趁她在病中,贤妃瞧了她无数遍,慢慢与堂姐的模样重叠成一个人儿,尤其是这双明朗的杏眸,实在与她幼时见的堂姐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方才听她在梦中喊“娘亲”,贤妃心都要碎了。

“见喜,你真的是我阿姊的孩子……”

贤妃用锦帕拭泪,双眸已肿得不成样子。

见喜一直是懵的,又小心翼翼地扫视一圈,看到秋晴也在床侧,“秋晴姑姑,我……”

才知真相时,秋晴也不敢置信。

直到看到贤妃将自己那半枚玉佩和见喜的那一块放在一起,重合成一块完整的蝴蝶玉佩,两人皆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秋晴又去问了王伦,才知事情的始末。忽然想起羌瓷也的确同她提过一件事,后宫有个贵人,帮了她一个大忙,她不知该如何报答。

...

如今看来,那贵人必是顾昭仪无疑。

“秋晴姑姑。”

秋晴蹲下来,平静的目光泛着柔和,不再是以往的严肃冷清,“见喜,你的母亲是顾昭仪,是贤妃娘娘的堂姐姐。”

短短这些天,太后驾崩,魏国公入狱,顾淮洗冤,所有的事情纷至沓来,梁寒选在这个时候揭露她的身份,已经无需任何的顾虑。

而秋晴也无需再因她爹爹身份未明,对她严加看管,以免在外招惹是非。

如今她是公主,一纸皇榜昭告天下的公主,往后大可堂堂正正行于世上,不必有再多顾忌。

可见喜还是不敢相信,眼珠子惊得不敢动,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不会是假的吧……我这德行能当公主,往后若是被人拆穿了……岂不是死罪一条?”

贤妃哭花了眼,被她这样一逗趣,又忍不住笑,连忙摇头道不会,而后和秋晴两人将她被送养的缘由解释了一遍。

贤妃道:“人证物证都被掌印搜集齐全,没有万分的把握,他又怎会公诸于世?更何况,你与我阿姊当真是像,尤其是这大半年来长得开了,眉眼愈发有她当年的影子。见喜,我是你的姨母啊。”

见喜鼻尖一酸,眼眶微微泛红,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藻井,小声说:“真的像吗?我没见过娘,不知道像不像。”

话声甫落,整个殿内都响起了啜泣之声。

见喜也哭了,眼泪像是开了闸,止不住地流入鬓角,把锦枕都沾湿了。

方才她好像还梦到了娘,可娘真是小气,连脸都不给她瞧。

可她也听明白了,她并不是爹娘不要的孩子,也不是娘在外面和人生的孽种,只是外公遭人陷害,娘也被打入冷宫,这才不得已托人将她送出宫去。

娘是后宫最美、也是心肠最好的女子,外公是世上最清廉正直的好官,爹是那个瞎了眼的坏先帝。

见喜抽抽噎噎,忍不住唤了声“姨母”,贤妃霎时泪如雨下,连声答应。

“你有很多的亲人,有姨母,有舅舅,家中还有你的曾外祖母,听闻你被贼子掳走,这两日急得连饭都吃不下。”

见喜想起桑榆前些天医治的那位顾老夫人,竟然就是她的曾外祖母。

没了爹娘,可她还有个祖奶奶。

是厂督让桑榆去给她诊治的……

那个时候,厂督就已经知道顾老夫人就是她的祖奶奶么。

不及细想,外面倏忽传来叩拜之声。

来人头顶金丝翼善冠,一身明黄圆领窄袖袍,满身绣团龙纹,腰间束玉带,面容清朗而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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