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日上三竿,积雪融化一半,街上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夹水。
书馆外候着一行武服打扮的青壮年,见女子出门,在大街小贩习以为常的注视下用崇拜火热的视线注视着他,齐声喊道:“萧掌门。”
这人原是蒹葭书馆的常客,峨眉派掌门萧明潇,压根不是什么女子。
萧明潇是个实打实的男儿,自小长相过分精致而雌雄莫辩,多年来却未曾有人敢拿此处开他玩笑——谁不知道萧明潇身负绝学独步天下,座下还拴着条闷声不吭爱咬人的疯狗徒弟。
不过这萧明潇武艺超群,偏偏爱听深闺女子喜好的烂俗话本,尤其今日这师徒话本更是倒背如流。每回书馆要讲这出戏,萧明潇必来不可,真让人笑掉大牙。
萧明潇眸光在起身的几个弟子脸上流连,没寻到想要的人,潋滟水眸上眉梢即刻凝起,出声时也没什么好气,“莫成意说他来接我,他人又在哪呢?”
一行人见掌门语气不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萧掌门虽说人不坏,可他性子骄纵,脾气又差,没人想触霉头。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说话。
有位壮年略识大体,当下走出一步,拱手道:“掌门息怒,方才有位僧人找上门来说有事相商,大师兄便去了,他说晚些回来侍候您洗漱用寝。”
萧明潇嘴唇抡圆,哦了一声。纤长如玉的食指掸了掸衣襟上的细尘,好似不介意了。
众人以为事已了结,萧掌门却转而怒笑道:“莫成意当真是我的好徒弟,旁人随意便能遣唤走他,等我却一会儿都等不得。”
萧明潇说完便拂袖离去,留峨眉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峨眉上下几百号人,没人敢掺和萧掌门与大师兄的事。
大师兄幼时在峨眉山下的破庙居住,自小以草根为食,后来被掌门看中捡回山上。
两人曾同衾而眠,亲密无间,算得上是两小无猜。尽管大师兄出身草芥,吃穿用度却与萧掌门同出一辙,萧掌门及冠后还将他收为亲传弟子。
大师兄对掌门可谓是忠心耿耿,平日费心劳力替掌门处理繁琐的门派事务。两人虽有摩擦但无嫌隙,吵闹片刻又和好如初,自然没人敢从中作梗,说些不中听的话语。
掌门这气也只有等大师兄回来才能解决,他们还是不敢上去触霉头,可掌门若是再像上次出走后几日不归山,他们得彻夜打着灯笼寻人,那才是倒大霉了。
“快去寻大师兄,就说再不回来,掌门又要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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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
峨眉千峰岭,台州阁。
数盏佛头青色的四方委角挂灯高悬于阁檐之上,四面开窗绘有青翠欲滴的山色,回廊栏杆上落了一寸一寸的白雪,阁楼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萧明潇坐在中堂,脸色和阁外的雪一样洁白。他肩上披了件白狐裘,怀中的暖手炉映照出暖色火光,将脸上的怒气灼烧得分外艳丽。
“你说完了?仅此而已?”萧明潇伸手在炉上烤火,暖热的气流游走在他掌心,也积攒在他胸间,快要烧成怒火。
莫成意说好来接他却没接,连个歉也不会道,现在也说的全是诸如修缮厢房这些没意思的公事,他不爱听。
莫成意端然跪于他膝前,墨色劲装下身姿矫健有力。
下颌微抬,他乌眸仰望萧明潇,双手奉着一碗铁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