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溯回神。
“您想夫人了?”
商溯情绪着实不对劲,扈从声音里透着几分关切。
能让他家三郎这?样失态的事情并不多,除了英年早逝的夫人,他着实想不到第二个,于?是?轻手轻脚递上一方锦帕,尽量以和缓的口气?安慰道:“三郎,您是?两王最为倚重的大将?军,又与世女有青梅竹马之谊,夫人在天上看到您过得这?么好,定会为您欣慰的。”
商溯这?才惊觉自己眼中起了雾气?。
一个与父亲决裂都没有掉过一滴泪的冷心?冷肺的人,如今竟因为相蕴和的过往而?痛彻心?扉。
扈从的声音仍在继续,“夫人最挂念的人是?您,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您。”
“只要您好好的,夫人也?会好好的。”
“知道了,下?去吧。”
商溯接过帕子,抬手掐了下?眉心?。
他想自己待一会儿,去感受一下?相蕴和曾经度日?如年的百年孤寂。
“喏,属下?这?就退下?。”
扈从看了一眼把心?情不好写在脸上的商溯,忍不住又补上一句,“三郎若有吩咐,只管唤属下?便是?,属下?守在门外,哪也?不去。”
商溯微颔首,一双昳丽凤目在指腹的掐弄下?缓缓闭上,窗外的雪色映着他的眼尾,那个位置上有着极淡极淡的一抹红。
扈从眼观鼻,鼻观心?,俯身退出房间。
三郎性格古怪,不喜与旁人分享心?事,尤其是?在自己母亲的事情上,更是?缄默不言,鲜少?在他们?面前提起自己的母亲,只有在老?仆面前,才会偶尔说起几句。
那个时候的三郎面上虽带嘲讽,可眼底的落寞神色却是?遮不住的,像是?被抛弃的小兽,窝在芭蕉叶下?躲着雨,整个人湿漉漉的,却还一脸警惕看着周围。
扈从无声叹了口气?。
——若是?夫人还在便好了,三郎便不会这?般模样了。
扈从叹息着退出房间,轻手轻脚关上房门。
窗外的雪色透过窗柩盈进屋来,像是?温柔的月光倾泻而?来,又像是?洒了一地的玉屑,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盈盈亮。
感受到房间里的盈亮,商溯眉头微动,凤目缓缓睁开。
这?显然是?极好的景致,窗外落了雪,屋内烧着地龙,外面的寒气?进不来,只有梅香与雪色隔着窗户递进来,越过错落有致的屏风博物架,再?走过高高低低的案几与小秤,一直送到他床畔。
相蕴和的陵墓里有这?样的景色么?
似乎没有。
那里只有冰冷的地宫,有长明不灭的长明灯。
烛火阴冷地照在石壁上,将?上面精美的壁画都添上一层孤冷。
可就这?样一个地方,她一待便待了上百年。
看自己所爱的人刀剑相抵,然后一个一个死去,直到一个不剩,直到世上再?无她所认识的人,但她却还活着,还有着意识,在无边孤寂的地宫继续熬下?去,熬到自己都不知道的岁月里。
商溯慢慢垂眼。
相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