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那些私田税收又落不到他口袋之中,他才懒得耗费心思挨个劝服。
按理说,既然是昭让提出这法子,本该让昭氏封地跟随朝廷步伐的,但在族中长辈的劝阻下,他只得决定:待朝廷按此法播种,来年秋收观其产量后,昭氏再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要不要追随。
实则,楚国许多贵族皆是这般想的,他们虽不懂亦不屑询问农耕之法,但家族多年显赫不衰的谨慎,促使他们选择走一条更熟悉稳妥的道路。
而在得到讯息后,便第一时间派人询问农者的景屈两族,虽已察觉此事恐将令楚国粮食大为减产,却并未适时站出来阻拦君王——在楚国,三足鼎力抗衡的局面,已维持得太久了,久到他们迫不及待想亲眼看着昭氏一族因犯下大错、触举国之大怒而覆灭!
总归,他们只不过想借昭让之愚蠢,顺手为自己除去一个强劲的对手罢了,至于那些官田与他们何干?因粮食减产而饿死的贱民,又与他们何干?按此愚蠢之法种地,减的可不是景屈两族封地之粮食!
而痛心疾首的项燕,见出尔反尔的君王诏书已下,此糊涂大事已成定局,只得命家臣即刻将君王数年赏赐的黄金珠玉,全去城中粮铺置换成菽麦黍米。
他万分担心地闭上了双眼,楚国,恐怕熬不过这一关啊,可他一个臣子,该劝的不该劝的皆劝过了,面对执意如此的君王,又能奈之若何?
...
在楚国王室内部勾心斗角之时,回到秦国咸阳宫的郑国,却风尘仆仆为君王带来了水家众人,一同前来的,还有以黑巾蒙面的苗不嚭。
正端坐章台宫含笑听明赫喜气洋洋分享、昨日刘季的婚礼是如何热闹的秦王嬴政,在听见蒙毅进殿禀告众人已快行至宫门时,忙抱着小家伙起身疾步朝殿外走去,蒙毅忙带着卫尉跟上。
年轻的君王边抱着愈发沉甸甸的小家伙健步如飞,边温声解释道,“寡人极喜听吾儿讲昨日之事,但水家情况有些特殊,寡人必须亲往宫门迎接,以表重视之意...寡人近日反复揣摩着,郑国纵便能将掌门请来,水家亦未必肯留在我秦国效力,但修路一事若无他们襄助,工期或恐延后数年...”
说着,他在路上又将当年魏王辜负水家、致使水家老掌门与数百弟子死于非命、又以一场大火掩饰称为“盗匪”所为,细细讲给小家伙听。
这些真相,皆是昭襄王派去潜伏在魏国的探子秘密传回秦国的,但探子虽打探出当夜水家有人成功逃出大梁,却并未探到究竟逃出几人、又是逃往何处,只是秦国君臣结合苗氏同日亦被“盗匪”灭门一事,猜出搭救水家的,正是苗氏之人。
嬴政知晓自家小崽听得懂这些,更不希望小家伙长大后,成为任人宰割算计的小肥羊,这个一派热心肠的小家伙,压根不知晓世道之险恶,但他既然从仙界来到人世间,便该早些明白人心之恶,他宁可让小家伙多些城府,亦绝不肯让他长成神画预言中、任由矫诏逼得自刎的扶苏!
倘若自己百年后,小崽要被迫面临同样的命运抉择,他宁肯自家小崽立刻调集手中大军,将奸佞贼子除而后快。
明赫听完这个从未在史书中见过的故事,连小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水家为魏国做出那么多贡献,又并不干涉魏国朝堂之事,最后竟得到如此悲惨的结局,简直令人太气愤了!
他也很快猜出,父王为何要亲自前去宫门迎接水家入秦,因为,经历如此背刺巨变的水家新掌门和门人,即使这趟因顾念与郑国的同门之情而来,恐怕,也很难再相信世间任何君王了——惊弓之鸟,岂会再信持弓的猎人?
嬴政一路听着小家伙的心声在嘀嘀咕咕重复着“可我父王跟别的君王都不一样啊,他从来不杀功臣,从不杀儿女,他连手握兵权的大将都不杀,更不可能杀为大秦修路的水家了”,面上不由露出了几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