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人,竟是秦王!
许是这突如其来的认可,让他心头被冲击得有些脆弱,陈谷忍不住抬首哽咽道,“不过是些不堪一提的陈年旧事罢了,秦王竟还记得...不怕秦王笑话,当日祖师许行子收弟子数十人,数百年后的今日,农家门人亦不过区区数十人,陈氏不才,将农家变成区区不入流之小道,着实有负祖师啊...”
当初楚庄王在位之时,农家弟子达上千人,楚国国力骤然大增,乃因粮食产量大增,可惜啊!
嬴政看着面前被风吹日晒得布满皱纹的老人,脸上布满了时过境迁的哀伤,遂认真宽慰道,“陈谷子何须妄自菲薄?陈相子乃大儒门生,若肯前往列国求官,求得千钟之年俸自不在话下,但他深知农耕为百业之首,若能早一日改良农耕之法,天下间便能早一日少饿死些庶民,农家之道以拯救苍生为已任,比之诸子空谈之道,真不知胜出几多...”
“再者,寡人听闻,陈氏世代读书习字,在为百姓教授农耕之法时,更会以木为笔、以土为纸,教授百姓识字之道...济世安民,此乃圣人之道也!”
陈谷怔怔看着眼前风姿俊逸的秦王,圣人之道?
被列国君王嫌弃不堪的农家,竟是圣人之道么?
秦王对农家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么?
嬴政此言倒并非虚情假意之词,在他心中,本就一切实用之法皆为圣人之道,一切空口乱政之道皆为无稽之谈——秦国本就极其重视农耕,更何况如今土地辽阔、颍川各处贫瘠土地亟需治理、随着高产粮种的推广提高秋收效率迫在眉睫...
如此一来,农家能助秦国百万之民,不是圣人之道又是何道?他早就盼着农家入秦了。
陈谷懵懵然回过神来,又试探道,“秦王既认为农家之道为圣人之道,可愿做‘天子亲耕,后妃亲织’之圣人?” (2)
此乃许行所著《神农书》之言,鼓励君臣与庶民一道下地种田,凡事亲力亲为,如此一来,朝廷便无须向百姓征收税赋,人人有饭吃有衣穿,堪称后世人口中的乌托邦社会。
明赫以手托着小脑袋支在小桌子上,听了这话不由皱起了小眉头,噫,袁隆平爷爷研发出杂交水稻,也没要求国家按他的治国理念执政啊?让我父王这样的千古一帝去耕地,简直是拿和氏璧去砸核桃,得不偿失啊!
这样想着,他又马上忧心忡忡地坐直了身体,父王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主张的,万一两人谈不拢,父王将陈谷赶出秦国,或是陈谷怒气冲冲离开秦国,该如何是好?
不行啊,他还指望着农家帮秦国改良种地的法子,让高产粮种得到妥善照料再增产几分呢,还有割麦的工具,说不定农家早想出法子了——五黑他们虽然也极其擅长制作工具,但却多跟工业相关,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啊,满脑子想着农事的农家,肯定能想出更多利农的工具...
在小家伙胡思乱想的心声中,嬴政却负手轻笑道,
“寡人认为,许行子此言差矣!农家圣人之道,在于一心研究农耕之法,再将此增产利民之法推而广之,以令国内再无饥寒之人。许行子要求世人无论贵贱皆忙于田间地头,让寡人十分不解,若是人人皆种地,衣裳鞋帽从何而来?陶罐锅碗从何而来?蛮夷入侵之时,守城将士从何而来?疾病入体之时,治病巫医又从何而来?”
“若君王不端坐朝堂统领诸事,百官不忠于职守统管下吏,朝廷不收取税赋保障万民,何人来修桥筑路?何人来抢救灾民?寡人若镇守咸阳,能令天下井然有序,能令国库钱粮不断,能令百姓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