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自然知晓他学的都是些诗书礼义之道,哪看过水家那等偏僻杂书,忙在一旁解围道,
“王上啊,王绾心性坚定,从未学过这等奇技淫巧之道,莫说修渠造路之法,便是打铁采煤之法他亦半分不懂啊!您若要重修六国之路,不若将此事交与五黑子前去操办,毕竟,五黑子于此等诸事懂得比我等文臣多上许多啊...”
五黑懵然看向隗状,这...怎的又将此事推给他了?他若懂修路搭桥之法,自会二话不说便应下,又何至于在君王面前推三阻四?
朝廷眼下,该尽快下诏征集修路修桥大才,而非硬拉着他这门外汉施工啊,这般珍贵的水泥,岂能浪费在他的手上?
他正急急再要解释,却被张苍用力拉了一把衣袖,这时,只见君王缓缓放开王绾的手臂,看向隗状冷声道,
“是么?原来爱卿也与列国之人那般,认为打铁采煤修路治水皆是奇技淫巧之道?认为墨者襄助我大秦多年,乃是被我秦国锦衣玉食供养享受国恩的?既然尔等认为,墨者为我大秦所立之功如此轻而易举,为何衮衮公卿饱受国之俸禄多年,却连这等奇技淫巧之道,亦半分未曾学会?”
隗状忙道,“王上明鉴,臣并未轻视墨者之意...只是臣等乃是文臣,所学之道与墨者截然不同,无法事事皆通晓啊...”
李斯一听这话,忙抬袖扭头假咳,掩饰差点憋不住的笑意,老糊涂,王上等的就是你这句啊!
王翦飞快扭头与蒙武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有暗流涌动。
年轻的君王转身来到一台尚未搬走的水泥机器前,伸手摸了摸钢铁冰凉的触感,轻轻笑了笑,
“原来寡人的文臣,竟是如此能言善道,妙啊!尔等无法事事皆通晓,乃是情理之中。五黑子无法事事皆通晓,便成了推辞之言!”
文臣们忙急忙跪下请罪,虽然他们也不知晓自己犯了何罪,但这场景,跪总比不跪强啊。
隗状正要再解释,王绾却一把扯着他跪下,俯首以额触泥地道,“请王上恕罪,今日乃是臣忧心韩魏之道路急需抢修,一时失言错怪了五黑子,臣愿负荆请罪,亲自登门朝五黑子致歉!”
嬴政负手回身缓缓踱步到王绾面前,他的左丞相啊,果然是出身高贵的权贵子弟,看看,这道歉的言辞,恳切得仿佛他压根没说过那句“秦国供养墨者多年,尔等连这等小事亦要推三阻四”的诛心之言。
在这当世之人无比重视名节的时代,王绾这句话,也就是欺负五黑性子老实憨厚。若换个性情狷介几分的钜子,对方定会愤然带着墨家弟子悄然离秦!
五黑听了王绾“负荆请罪”之言,却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忙上前拱手急切道,
“王上,左丞相不过是无心之失,还请您勿要介怀此事,臣...臣绝不敢让左丞相上门请罪啊,臣担不起左丞相如此大礼啊...”
王绾低垂的眼眸飞快闪过一抹狠厉,却抬首无比诚挚打断他的话头道,“五黑子切勿再再推脱,此事乃是本相之过,还请五黑子体谅一二!”
张苍若有所思盯着王绾细看,负荆请罪?呵,表面在效仿赵将蔺相如,实则想将五黑推进被世人痛骂的陷阱——很快,“五黑子身为少府长官,不但推拒朝廷修路之诏令,反倒设计左丞相亲自负荆请罪”的流言,便会传满咸阳街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