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到任务时虽疑虑万分,却仍在路上派人送出急信,让燕楚两国皆献城以麻痹嬴政。
毕竟,那位年轻的强秦君王,自五年前罢免吕不韦后,心思便愈发深沉,举止间竟有胜过其祖父之手腕与风采。便是他,如今亦再难摸透君王之所思。
譬如上回,他猜到嬴政会为了扶苏而收留那灾星,却未猜到,嬴政竟会那般喜爱那孩子。
又譬如这回,以嬴政素日之秉性,绝不会提出“空口要城池”之荒唐要求。
但昌平君此人遇事总喜欢多想上几分——自古以来,世间由英明转昏聩之君王,不胜枚举,若嬴政这两年也因独揽大权而膨胀改变,亦非不可能之事...
所以,他愿意迎合嬴政的虚荣心,更愿以利引诱嬴政继续膨胀,直到他如齐桓公那般彻底失去理智...
孰料,此番献城之事,非但魏王反复无常,那头的燕楚国君亦出尔反尔,生生将他的计划打乱,以致此刻陷入两难之地——如今三人出使,只他一人带回城池,着实有些显眼,难免令人生疑;然则,若三人皆未带回城池,他又担心嬴政一怒之下,下令立即攻打其中任一国。
如今燕魏两军皆无顶梁大将,若直面强大的秦军,并无几分招架之力。而楚国虽有项燕,但在此时开战并非良机,只会消耗楚国数年之积累,百弊无利。
便是今日之列国再联手,无论是士气还是粮草物资,亦扛不住强秦之压,何况,如今诸侯们各自打着如意算盘,恐怕,并无人肯如从前那般联手抗秦...
而眼下,秦国若要再次整军出击,让秦军继续与赵国李牧之军持久胶着消耗力量,对楚国而言,是最能坐收渔翁之利的上上之策。
打定主意后,他面上的笑意更谦逊了几分,从身旁取出舆图印玺等物传给二人观看,温声道,“吾此番前去魏国,倒是比二位侥幸许多,那魏王沉迷炼丹修仙,其太子甚喜獒犬,吾便命人寻来许多丹药和獒犬,将这父子二人笼络得十分欢喜,加之少许威逼利诱,便得到这阳武邑。”
昌文君诧异地举着印玺翻来覆去看,口中称赞个不停,“昌平君此番竟能不负王命,真拿到魏国之城,实乃举世无双之大才也,某自愧不如!”
纲成君亦点头,拱手赞道,“老夫原以为此番任务绝不能完成,不过是消耗些时日,戏耍一番诸侯,为他们添上几分堵...未料昌平君之才堪比张仪,竟真能要到城池,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他心中却冷笑不止,昌平君果然有问题!
前些时日,王上打发他们前去各国空口讨城,他百般揣测,亦看不明白此计究竟目的何在。
王上年轻有为,绝非昏庸之君,岂会不知:纵使六国之君再昏聩无能,也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给秦国献城!千百年来,城池皆靠千军万马踏血踩尸夺得,绝不是以口舌之利便能轻易得到的。
便是张仪口灿若莲,以六里之地充做六百里诈得楚怀王签订盟约,此事亦为后来五国联军攻秦埋下隐患。
而昌平君纵横之才,远在张仪之下,魏王岂能这般轻易给了他一座城?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待三人来到章台宫时,完成课业的扶苏正抱着明赫坐在一旁,两小只都乖巧安静地看父王批阅奏章。
嬴政见昌平君三人归来,忙从高桌案前起身亲自迎接,开口便问,“诸卿可将城池要来了?”
纲成君尴尬指了指卫尉扛进殿的黄金,满脸愧色道,“请王上恕罪,老臣此番使燕,只得燕王赠这黄金千两,臣每每谈起城池之事,燕王便顾左右而言其他,故而...臣实在有负王上的信任呐!”
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