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怀远在海上闲庭散步,手中拿着最后一件名器,看上去心情极佳,见到了几人,还热情地同他们打了招呼。
叶长岐见他要将手里的名器丢入海中,情急之下施展了移山填海术,从他掌中夺过名器——那是一个瓷瓶,瓶中盛放着破碎的九眼石天珠。
临怀远惊叹了一声,没在意他夺走名器,而是转而夸奖起叶长岐:“我一直觉得天宫院的阵法十分精妙,没想到百年之后同样如此。”
“你认得天宫院阵法?”路和风问。
“自然。”临怀远点头,“归墟宗内有二十四人是天宫院修士,其中不乏阵修名士,阵修大能绘阵之时,通常能引群星垂象,我说的话对吗?”
路和风狐疑地点头。
“不光是阵法,我也跟着他们学了观星推演,比如你,路和风,”临怀远随手掐了诀,打量他,心情不错地说,“你要死了。让我猜猜,你的师尊与大师兄没有告诉你吧,只要你从归墟离开,你在劫难逃,且,死无全尸。”
他的语调轻飘飘的,可神情好似是在同人讨论喝水一般,平平无奇。
路和风是下一任星宿川守境人,这个秘密一直压在叶长岐的心头,叫他如芒在背,此时听到临怀远提起,叶长岐下意识去看路和风的反应。
出乎意料,路和风并没有受临怀远影响,只是坚定地说:“我为剑修,本就时时面临危机,若有一日因平定妖邪而亡,有何古怪?倒是你,既然是驻守妖兽的修士,怎么不在归墟宗内?”
临怀远看着他,一时间唏嘘不已:“我过去,也是像你一般的修士,为了平定九州,甘愿付出性命。可惜啊。我那时太傻了,你也是,小可怜。”
路和风因为他奇怪的说法一阵不爽,语气逐渐沉重:“那你为何要帮燕似虞?还抢走镇海印!你可知会有多少人因为海啸和冤魂死去?”
“燕似虞?不不不,我想,你或许弄错了,我从没想过要帮燕似虞,”临怀远取了斗篷,露出身上干练的装束,他的一只手按在腰间,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但他腰间空荡,临怀远有些失落地收了手,见他们掌中捏着长剑,似乎想起什么,“我是帮自己,我从来都是为了自己,我可不是正道修士所说的那般会为了别人的未来付出所有的好心人。”
“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破了这个阵法,放出那头妖兽!”
“我为你们镇压了它三百年,我累了,我不愿继续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妖兽出世,意味着大批无辜的人会死亡,我知道,我都知道。”临怀远面色平静,“可又有谁知道,不光是它出世时有人会因它而亡,在它没出世的三百年里,每天都有三百二十一人都为了镇压他一遍又一遍死去!可谁记得?谁知道!三百年,十万零九千五百九十一个日夜啊,我从心甘情愿跳下去合道,为了所谓的正义、九州和平,我坚持了百年,每日都心潮澎湃,觉得自己为了九州做出牺牲,我感动极了,是一位正道修士,就和你们一样。”
从以天下为己任,到麻木,到畏惧、厌倦,他们仍旧重复着朝生暮死的合道之路。
前一百年,他从未心神动摇,只是偶尔厌倦,却还是机械性地赴死。
第二百年,临怀远还未改变,但归墟中已经有修士受不了朝生暮死的蜉蝣生活。
第三百年的时候,临怀远彻底改变了。
归墟宗内有修士自杀了。
但所有人都觉得没关系,到子时,那人就会再次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