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似虞被钉在了原地, 怒气在胸腔中积攒, 更多的是荒凉之情,他的声音又干涩, 像是在求证,又仿佛只是陈述事实:“燕行雪,你死了。”
他终于知道,睁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乞丐们带他去乱葬岗找燕行雪, 他从尸山里爬出来,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非要完成对方说的一件事,才可以……
才可以找到燕行雪, 并且可以复活她。
复活、复活?复活……
不对,他为什么要复活燕行雪?
难道不是她不听自己的话所以造成眼下的局面?
可是谁干的呢?
他只是几天不见, 谁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燕行雪转过身,想询问他怎么了,那长长的指甲轻轻地碰到燕似虞的额头上,她温柔地问:“似玉,你怎么哭了?”
燕似虞问:“是萧家朱仙对吗?”
燕行雪还在担忧地发问:“似玉,谁惹你伤心了?”
燕似虞不再回答她了。
他审视着眼前不再是燕行雪的东西,眼中唯余寒光——他能接受燕行雪将他当做替代品,将自己视作夭折的玉儿,可他不会将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当做燕行雪。
燕似虞闭上眼,等他再一睁眼,叶长岐发现自己正站在暴雨中,面前是熊熊燃烧的房屋,门上落了大锁,他,也就是燕似虞浑身湿漉,脚边散落着折断的丹蔻花,花叶凋零。
他只身站在倾盆暴雨中,好似一截枯木,又或者是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只是冷眼旁观这场大火。
火光将他的脸照出一明一暗的阴阳边界,燕似虞深色的瞳孔中,火焰愈演愈烈。
“听说,昨夜镇边住的那个寡妇家中走了水。”
“昨晚不是下好大的雨吗?”
“对呀!怪就怪在,有人看见火光,等早上天亮,跑过去却发现泥石流早把屋子掩埋了!”
“屋里的人呢?”
“没见跑出来呀!没了吧?”
燕似虞从人群身侧缓慢走过,他眼下无家可归,所以回了那条巷道。
“你不是燕行雪,我也不是你的似玉,”燕似虞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从今以后,你要叫我燕似虞。”
“为什么呀?”
燕似虞若有所思:“因为你死了,死人的话,我从来不听。”
“可是,似玉,我现在在你的识海里呀?”
燕似虞慢悠悠地仰起头,仰望冬日里会挂冰棱的屋檐,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映着上方漆黑的房檐。
“你在我脑子里,又如何?”他说,“难道你还能操控我的身体?”
燕似虞似乎把自己说笑。
“燕行雪,没想到你死后还是蠢得无可救药,让我……”
燕似虞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瞳孔涣散,靠在墙根处,身体抽搐了一下,好似被突然抽走了全身力气,泄了气,后脑勺猛地砸到了墙面。
“你怎么了?”识海中有人焦急询问他。
燕似虞嗫嚅了一下唇瓣,察觉到脊背隐隐作痛。
口腔中弥漫开苦涩的味道,眼前有大块大块的丹蔻花盛开,红得像血,燕似虞迷茫地攥紧了手掌,五指掐进掌心,用混乱的思维想着。
发生了什么?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飘起来,头重脚轻,歪头栽倒在地,燕似虞觉得
自己很疲倦,寂寞地缩在墙根,他余光瞥见一些薄而透明的光从身体里溢散出去,于是试图抬手抓住星光,可那些狡猾的点点光芒从掌心溜开,燕似虞眼睁睁看它们擦着房檐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