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生命就在眼前消逝,叶长岐做不到,他同冷开枢对视。
“师尊,他虽然失了道骨,修行困难,却不是全然无法修炼,他还有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足够我尝试去救他。”
“当然,师尊说得对,我不知救他是否是在害他,若他醒来后恨我、怨我,我都接受,若他想要自尽,我也不再阻拦。可万一,似虞是想活着呢?那我不是帮助了他。”
毕竟燕似虞在魇貘的梦魇里,就竭尽所能想要活下去。叶长岐心道。
“燕似虞想要离开那个院子。他想要有人给他过生。他想要像寻常修士那样活着。救他,我认为是对的。”
冷开枢便无法开口了,说到底叶长岐并没有做错什么,是他太过担忧,所以频繁克制不住自己。
良云生揉了揉眉心,温柔地说:“大师兄与师尊都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近日正在举办浴佛节,明日不如去转转,散散心。燕似虞这边有我与药宗弟子轮流看护,不会有大碍。”
叶长岐困倦得厉害,寻了客房休息。冷开枢沉默不语,只守着他。
夜晚时星宿川的冷开枢与叶长岐自然醒过来,他们换上良云生送来药宗的服饰,两人身上披着各种银饰,一行走便铃铃铛铛地响起来。
他俩自然不会像白日里吵架的师徒,而是亲昵无间,商量着提前去夜游浴佛节。
叶长岐被冷开枢牵着,前往浴佛节,沿途皆是天灯,道路上积了大约一寸高的水。
叶长岐便问冷开枢:“师尊,遇到燕似虞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知晓天生剑骨与天生道骨的关系?”
冷开枢点头:“我确实推演过你俩的事,所以起初并不想你救燕似虞,可你认为不救他,违背了剑修的初衷,所以同为师生气。我……到底熬不过你。”
冷开枢腰上悬挂着将倾剑,叶长岐与他十指相扣,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拨弄他的剑鞘。
冷开枢按住了他,捏在掌心,用眼神警告首徒。
叶长岐忍不住问:“师尊,剑修的初衷是什么?剑又是什么?”
他回想起冷开枢曾经教授他的话,故意慢悠悠地说:“师尊,能不能教教我?”
冷开枢叹息一声,停下脚步,解下将倾剑,手中仗剑,在水色天灯中,把将倾剑横过来,目光沉沉地说:“你觉得剑是什么?”
“剑如其人,剑柄好比人的头脑,剑随意动,剑挥向谁、何时收剑,皆从剑柄开始。”
他握住将倾剑的剑柄,两指拂过如水的剑身,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中,继续说:“剑身,是人的躯干,笔直、□□,剑修在世,自当如剑:澄然如洗,刚直不阿。”
“剑锋则是你的四肢、言语,剑刃有形,锋芒无形,你能用双手帮助他人,用言语劝他人向善,当然,也能双手染血,用言语中伤他人。”
将倾剑的剑锋吹毛短发,冷开枢轻轻一挽剑花,剑气立即划开了天灯轻薄的纸张,天灯坠落,但是下一刻,他的剑尖却挑着一枚蜡烛,正是天灯中的烛火。
火光窜动,金色的火焰如同一只蝶羽轻颤的蝴蝶栖在剑尖。
而将倾剑剑尖正对着叶长岐的胸膛。
叶长岐的目光中倒映着那簇火焰,他顺着剑身,目光回到持剑之人身上。
剑如其人。
叶长岐说:“师尊,若依你而言,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掌握一把剑,其实也如同掌握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