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岐压下喉间腥苦的血液,随后挺直脊背,一手持沾血的饮风剑,一手紧握嗡鸣的将倾剑。对着面前这位自己看护长大的似虞师弟,他并没有恶言相向,只露出一个淡然地笑。
“似虞师弟,你可告知师父,我叶长岐一生光明磊落,不做愧于心之举。对于莫须有的罪名,我叶长岐不认。”
他缓了缓,耐着腹部剧痛轻声道:“但身为开枢星君门下弟子,罗浮山宗大师兄,长岐未能及时阻止师弟堕入魔道,是大师兄之过,师父派将倾惩治徒弟是应当的。至于剑骨,师兄不会给你。”
燕似虞的脸色刷地变了,死死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他没有得到叶长岐的回答。
对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清浅,当如明月淌过岩石:“师弟,回吧。天寒,当心身体。”
忽然,八方狂风大作,围聚着叶长岐形成涡旋,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大师兄站在罡风中心,衣袍猎猎,昂首道:“我欲捉月踏鲸去,行地千里石如珞……若悬天倾白玉碎,岂覆江河不落拓。”
在那吹得人难以睁眼的狂风中,叶长岐的灵力丝丝缕缕融入风中,如同春雨一般散入天地。
他竟然当着燕似虞的面散尽了修为。
并且还没完!
叶长岐捧起那把将倾剑,冰凉的剑锋,剑身却嗡鸣不止。
燕似虞既然想要剑骨,那他便用将倾剑自刎,到时剑骨必定被将倾剑吞噬,燕似虞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孤山风雨来,孑然独身去。他将得来的修为还与天地,把剑骨送与将倾剑,不过一句还谢师恩。
“冷开枢,若来世,我定不拜你为师。”
他叹息一声,提起长剑自刎,有血滴沿着将倾的剑身徐徐流下。
体腔中有什么抽离出去,浑身剧痛,似乎就连颈项上自刎出的伤口都没有剑骨被抽离疼。
从他的后颈开始,一寸一寸往下,直胸膛、腰腹,最抵达尾椎,像是有人拿着小锤敲断他的脊柱,然后从他的身体里一块块拆出去。
血肉、脊骨,都不再为他所有。
叶长岐合上双眼。
待四面的狂风散去,万物归寂。叶长岐的饮风剑断成两截,落在地上,手中只握着那把将倾剑。
眼前万物化为一片浓重的黑,耳畔只有血液往外流的声音。很轻,很静谧。叶长岐恍惚想起,自己的脖颈还在流血。
伤口是他用一把长剑自刎弄出来。可他为什么要自刎?自刎的那把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叫什么名字……
体内血液大量流失,他的意识涣散。
叫,什么名字?
他想不起来了。
叶长岐的灵魂游离出身体。浅金色的灵魂飘过万水千山,乘着长风去往梁州。
群山回响,江河低语。
叶长岐的魂魄徘徊在罗浮山之上,罗浮山宗隆起的山脉似乎在召唤他归去。
“我叶长岐前生飘零,无家可归……领我回宗,予我居所,保我衣食无忧……罗浮山群山青天、一草一木皆与长岐血脉相连……”
叶长岐的灵魂张开双臂,迎着梁州百川扑了下去,笔直而落,在天宇上拖出一尾硕长的金痕,当如倦鸟归林、天宫垂星。
他听见有一道声音。
若来世,只愿长岐非我门下弟子。若为凡人,那便一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叶长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