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巨石遽然一震,松晏眉头紧蹙,只见随着他手势变换,四面八方呼啸惨笑的幽魂竟纷纷朝他俯首,天地霎那间寂静无声。
不好!
松晏脸色一变,楼弃舞这是铁了心要祭龙脉——他竟想用付绮的命和这些幽魂补灯。
长明灯本就是凶邪之物,若再加以这些凶神恶煞之人的怨气与魂魄,只怕到时连琉璃灯都无法与之抗衡。
眼看着碎作两半的长明灯渐渐合在一起,付绮卷着百里轻舟的尾巴也愈加用力,松晏额上难免渗出细汗。
沈万霄听着动静,隐约猜测到发生了何事。他将手搭上松晏的肩,随后十指微蜷,又在眨眼间放松下来,沉声道:“别怕。”
他的声音好比一颗定心丸,松晏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正欲松开扯着弓弦的手,沈万宵却先他一步飞身朝着楼弃舞而去。
松晏霍然大惊:“沈万霄!”
沈万霄置若罔闻,承妄剑应召而来,剑舞疾风,青白剑芒直击向楼弃舞。
楼弃舞眼神一暗,旋即飞快退身,堪堪避开他的剑光,脚尖轻掠过厚重的云层,数道紫电穿云而来,滋啦一声迎上剑刃。
“观御,”他一手托着即将修补好的长明灯,一手犹如鞭子一般收缩自如地伸向沈万霄,“你动心起念,法力大不如前,竟还敢与我相斗!?”
沈万霄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他立在长风中,身上衣裳虽已被血海浸湿,却丝毫不显得邋遢,反而多出些肃杀之气来。他冷冷注视着楼弃舞,道:“罪神止戈,假他人之名再行恶事,三界便再留你不得。”
松晏持弓匆忙追来,闻言瞳孔骤缩。
他竟不是鬼仙楼弃舞,而是天帝第七子止戈!
见伪装被识破,止戈放声大笑起来。他兀自摘下面具,露出被削去一半的脸,以及一颗悬在半空中的眼珠子:“我的好哥哥,没想到我都成这样了你竟还认得我。你说我是该感谢你对我情深意重呢?还是该恨你害我至此!?”
沈万霄眉头微皱,先前在天界醒来,他听耘峥说止戈因弑神之罪被罚下界,便心生疑虑——聚浪一直在他身上,而天神贬为罪神,需受聚浪穿喉而过之痛。
再加上之后创神书送松晏入菩提界,小白及时传信,他匆忙赶来,仓促间不忘扫一眼石壁,见上面依旧有止戈的石像,便知是玄柳有意放止戈一马,朝外称止戈被罚下界,实则只是逐他离开九重天,并未除他神骨。
从那时起,他便有意提防,但还是有所疏漏,不曾料到早在多月前付绮身死之时,止戈便已做好打算,将他炼作凶邪之体为自己所用。
傀儡术加双梅咒,楼弃舞从来都不屑于用这等卑劣的手段。他性子虽恶,但为人坦荡,若想祭龙脉也绝不会用这般蠢笨的办法——借创神书之口,将松晏骗进菩提界,从而跟紧菩提界,抓到百里轻舟。
他只会攻于算计,让百里轻舟心甘情愿将神力交给他,就像赵可月心甘情愿以鬼女之魂换赵可姿的命一样。他永远知道抓人软肋,永远让自己做渡人的“佛”。
而止戈……沈万霄微微叹气。
“哥,”止戈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丝悲悯惹怒,“你有时间来可怜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阻止我祭龙脉!”
沈万霄倏然抬眼,赫然见他手里长明灯上两道裂痕渐渐消失,而不知何时,百里轻舟已被他纳于掌中,正同灯里的厉鬼抗衡着。
与此同时,付绮疼痛无比地痉挛起来,巨大的蛇身在血海之中翻腾,搅起一场又一场血雨。
止戈只剩一半的脸上勾勒出诡异的笑来,他直勾勾盯着松晏,恶毒道:“涟绛,千年前没能亲手杀你是我的遗憾,今日,我便要你亲眼看着你所爱之人魂飞魄散!”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长明灯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