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晏应声,后知后觉意识到沈万霄想问什么。他不想回答,便抢先道:“姬如醒了。”
沈万霄目光一顿,随后颔首:“我看见了。”
松晏:......我当然知道你看见了,不就是找个理由让你别提了么,这事儿翻篇不好么?你这呆子。
沈万霄侧目看向他,而后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刚才……”那声笑太轻了,也太短暂了,以至于松晏恍惚地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眼神颇为迷茫,“笑了么?”
沈万霄面不改色地扯谎:“没有。”
真没有?
松晏不相信,但沈万霄板着脸,装得实在是太像回事儿,是以他暗暗唾骂自己——
能不能争点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在他心里占几分,他怎么可能会对你笑?
姬如突如其来的干呕声惊回松晏的魂儿。他径直望去,只见十六搀扶着姬如,红肿的眼睛里全是泪光,哽咽不清地道歉:“姬如,对不起,对不起......”
姬如扶在粗糙的土墙上,细瘦的五指几乎将砌墙的土块扣下。他喉头痉挛着,眼前晃过一幕幕红白交加的场景,咽下肚的人肉好似长成了一双手,抓着他的胃用力拧着、扭着。
他想起夜里飞光楼里的一切,那些身姿婀娜的舞姬,琴艺高超的琴师.....
明明上一瞬她们都还言笑晏晏,提着衣摆踩着欢快的节拍翩然起舞,下一瞬却毫无征兆地变成一堆丑陋腥气的血肉。她们一边蠕动,一边尖叫地死死抓住他的脚踝,缓慢而残忍地将他分食。
十六紧紧抱着他,看着他痛苦地挣扎,忍不住泪湿衣襟,却又无可奈何。
泪光闪烁间,她仿佛看见当初的自己。那时的她也如溺水的人,抓不住救生的浮木,在欲望和道德之间苦苦挣扎。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曾有涟绛朝她伸手。而如今,涟绛已死,世间再无人会救姬如、能救姬如。
兴许是累了,姬如在她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下巴抵在她瘦削硌人的肩上,那双向来明亮的眸子黯淡无光,整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
她拥着姬如,哭着说了很多话,说到火堆悄然熄灭,只剩下黑炭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火星还尽力发着热和光。
但姬如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只是木讷地靠在十六身上,偶尔难以遏制地干呕和发抖。
他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
十六一面哭,一面不停地道歉。她不停地说“一定会有办法的”,可终归连自己的心底都是凄凉荒芜。她比谁都明白这种蛊毒并无解药。
止戈从将蛊毒用在她身上起,便未想过要放她一条生路。她曾用心爱着的人,对她只有不知缘由的恨。
“阿姐,”姬如声音已经嘶哑得不能听,但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在与十六谈论明天吃什么这样的小事,“你杀了我吧。”
十六身子骤僵。她匆忙地擦着眼泪,动作间难掩慌乱:“你胡说什么!?我、我会找到办法的,你信我,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一定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匆促起身,却因在这大雪天里坐得太久,双腿不听使唤险些摔倒。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往庙门外走:“姬如,你等等我。我、我这就去找法子,这就去......”
她步履不停地往寒风汹涌的门外走,走到松晏面前时趔趄着摔倒在地。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