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便靠着软枕合上了眼睛。
马车行驶得比平日里要快,车轮骨碌碌滚过大街,马蹄声也稍显急促。
薛玄摸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抚道,“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贾环始终没有说话,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路回了家中,他穿过春山居径直进了暮雪园,然后把薛玄关在了门外。
芦枝和侧生默默后退了一步,生怕被波及。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才拿着几张素笺从里打开了院门。
“环儿。”薛玄从门前桂花树下的石凳上起身,上前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别生气了。”
贾环奇怪地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谁生气了?”随后就把手上的东西递了出去,“给。”
他闷头想了一路,才在书房里写出这些来,“等到了玉州,你必要依此行事。”
“尤其是受染亡者的尸身,不能集中掩埋,须得撒上石灰再火化才行。”这一条施行起来很难,毕竟这里的人们都认定死者为大,讲究落叶归根和入土为安。
作为钦差,必要好好开解当地痛失至亲的百姓,再辅以安慰和银钱上的补偿。
“还有,照顾病人的医者一定要注意掩住口鼻,勤用药豆面子洗手,身上的衣物每日都要更换,进药水中浸泡再清洗。”
若不是医官诊治病人要依靠把脉,他都想让人多赶制一批手套出来用。
“我记得你今年新制了两副眼镜,也别忘了戴上,好歹能挡着些飞沫。”
前面说的薛玄都大概能懂得,只是这一句不太明白,“什么是……飞沫?”
贾环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话怎么这么多?带着就是了。”
“好,好。”
素笺上写了很多遇到疫病所需要注意的事情,而且非常仔细和全面,薛玄一一看过就好生收了起来,又小心问道,“真的没生气?”
贾环伸手去扯他的脸,恶狠狠地,“若不是看在你就要走了的份上,你看我气不气。”
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谁,可用的人就那么几个,他的确是皇帝斟酌纠结之下最合适的人选。
左右生气也是无用,还不如多为薛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俯身亲了亲贾环的脸颊,“就知道,环儿还是心疼我的。”
才下朝不久,如今不过辰时二刻,两人便携手回了春山居用早饭。
现下已是九月,再过一段时间天就要寒了,入冬后病人体弱血虚,就更不利于医治了,此事万万不能耽搁。
失态紧急,薛玄明日就要启程前往玉州。
“每一日都要给我写信,写信前净手。只能用信鸽,不要遣信使回来,包括向陛下禀告公务也是,免得增加风险。”
贾环总是怕自己忘了什么,所以隔一会儿冒出一句叮嘱,说完还要薛玄逐字背诵,漏了一个字都不依。
“最最重要的就是病源,玉州没有洪水和干旱,俞江也没有鼠患蝗灾,不会无缘无故就蔓延出疫病来。”
薛玄将他说的话都记下了,“到时候我会和单尚书、还有同路的太医商议,一定拟出个最可行的章程来。”
他神情凝重,“我最担心的是,京中怕也要不安稳了。”
距离俞江的疫病发作已经过去十来日了,玉州和紧邻的牧云府怕是已被殃及,若再带连京城……
“我得去找一趟谢俨。”贾环立即从榻上坐起身,“晴雯,给我换身衣裳。”
薛玄见他这样用心,也不忍拦着,便道,“那我去见一见母亲和妹妹,大约午饭时候回来。”
“正好,你替我带封信给老太太。”他顿了顿,又道,“我也会在午饭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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