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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分金

雨夜过后, 那封本来要送出的信压在了箱底。

大义灭亲的事说得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

林三娘知道林老爷不是好人,可他确实是位好父亲。

只是他就算是位好父亲, 也不能以他是个好父亲这点抹去他是个坏人的事实……

林三娘心里十分清楚林老太爷的坏, 为了这件事, 她寝食难安、失魂落魄。因为这件事, 她发现家里有被父亲害死的冤魂, 她收起的那封信总有人拿出来重新放在书桌上,像是在提醒她,她应该把这封信交出去。

林三娘看着那封信,终日浑浑噩噩, 等到某天夜里睡下后,她又听到房间里有其他声响,起身一看,发现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自己的床边。

外面下起了雪。

北风呼啸,林三娘听着雪花轻扫纸窗的声响, 犹豫许久,披着件衣服站了起来。

然后, 她看到了一个身上滴着水的人, 那人背对着她,脖子上有着很深的伤口,正在她收起的信上写着什么。

林三娘看得出来这是谁, 可她却不敢去看信上写了什么话……近来知道的事情多了, 她也懂得了林宅里那些符纸摆件是什么意思, 而对方被父亲所害,没准写在信上的都是些怨语。

一些她承担不起的怨语。

是以,她没有勇气去看, 心里存着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

她想,如果对方是来要林家偿命的,她的内心就不用备受煎熬了。

说白了,她知晓父亲造下的孽不能不还,却不想经她的手还……

她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无耻,可她承担不起其他做法带来的后果。于是她搬出了林家的主宅,等着林家的报应来找她。

琛儿出事的那晚,她看到琛儿一个人走到她这偏僻的院子里,然后也不理她,直接投身到井中。

她大叫一声,慌张地想去前边叫人,可跑到枯井这时,她又见琛儿站在她身后。

扑在枯井上的她傻眼了。

下方的枯井没有任何变化,她扶着枯井的手像是放在了冰块上,冷得只能感受到指尖划过粗糙石面的刺痛。

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扶住头,以为这是自己近日神思恍惚出的幻觉,于是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只把这个琛儿送回主宅。

从此之后琛儿经常站在她身后。

他总是看着她,又不说话。

而二哥家的琛儿痴傻多年,从来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这般沉默的样子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她也不知琛儿看着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日子这样过着。

一日,琛儿背对着她在院子里玩,她种完地擦了擦手,起身去看琛儿,却见琛儿在地上划来划去,留下了一个字——金。

然后对方越写越多。

金。

下来是纸。

下来是信。

接下来是一些完整的句子。

而琛儿在写出这些句子的时候表现得无比艰难。

林三娘以为他被异物附了身。

林三娘知道附在琛儿身上的人是什么意思,于是跪在了对方的面前,苦苦哀求。

“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恨若是气,可以对我下手,可以对我爹下手,但不要难为家里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好不好?”

她几乎要哭昏过去,“阿郎,我已经让我爹把钱银全都分给了穷苦人家,我知道他做得不对,也想把那些钱银都还给苦主家里,可我爹作恶时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也不知他们来自什么地方,我倒是知道你要去宁水,可宁水自邺蛟死后就变成了荒地死海,那周围围着雾气,谁也进不去!”

她说出了这段话,本意是解释讨饶,不曾想当琛儿听到邺蛟死后,身体会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因为阻止了天罚备受折磨的人反应迟钝,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艰难地消化了这件事。他慢慢地转了一下头,之后又摇了一下头,像是无法接受,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之后他愣愣地看着林三娘,又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第一次对着林三娘笑了,可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之后琛儿离开了。

林家找了三日才找到他。

这次回来,他与之前一样,像是忘了她之前的话,再次在地上写着纸。

林三娘此时不知琛儿已经死了,她更不知道在琛儿掉下枯井的那日,孩子的身躯就被井下的怨鬼拖走了,她只当面前这人是琛儿,只当那留在家中的人附在了琛儿的身上。

为了救琛儿,她找上了当初给林老太爷算命的那人,问他如何逼出琛儿身体里的鬼魂。

那人帮她给“琛儿”算了一卦,之后连连摇头:“你算的这是一个人,他的身体里没有双魂。”

林三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人又说:“是个可怜的,生前行得正坐得直,只是没少被人泼脏水,可惜了,本来还是个可以封侯拜相的人,如果当时要做的事做成了,想来之后的很多事都与如今不一样,而小老儿虽是看不出太多,可小老儿看得到他是朝着一条宽敞明亮的路在走……真是可惜了。”

林三娘听到这里,回忆着那人死前按着那箱金子,说这是救人用的话,心被人紧紧捏住,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晓得瞎子要去做什么,她只知道,林老太爷的举动可能害死了很多人。而给林老太爷算卦这人是个算生死之事比较准的人。

他资质不错,算得到大多数修士算不到的生死卦,却不愿意去成为那修士,不愿终日修行。

而后,那人摸了摸签文,“若再不找个托生的地,就算完喽!”

林三娘皱着眉,“怎么个完法?”

那人说:“像是这种死后不愿意去轮回路的鬼会成为游魂,游魂游荡的时日长了,就不好转世了。而你这个与其他厉鬼不同,他的魂要散了,散了魂,就不可能再去轮回转世了。”

“不能轮回?”

“就是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林三娘听到这里,久久没有言语。

片刻后,她问:“那孩子……”

那人说:“没有什么孩子,我看到的只有一个人。”

林三娘一惊,“他把孩子害死了?”

那人却脸色大变,直接拿起签文打了林三娘的嘴巴,怒道:“应该是你们家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你还敢说这种侮辱人的话!”

被他打了一下,林三娘捂住嘴,眼泪不停地流下,她倒不是觉得委屈和痛,只是觉得很羞耻。

哭了没多久,她擦了擦眼泪,恭恭敬敬地问对方:“那我应该如何救他?我该怎么把他引到轮回路上。”

那人想了想,又算了一卦,看完之后沉默许久,教了林三娘一个法子。

他要林三娘把身体借给对方。

他抬起笔,为林三娘画了一张符,告诉林三娘这个叫胎符,如果林三娘敢,就在今夜子时烧了这张符,割破肚子,把灰放在沾了她血的碗里一饮而下。

这是一种阴损的法子,前朝那些高门大户妻妾宅斗时,就会使用这种法子。运行的道理也很简单,毕竟这世上哪里都死过人,而死人的地方总有一两个鬼魂游荡不愿离开。

林三娘若喝了胎符,在那些阴鬼眼里就是极阴的好去处,那些无处可去的游魂会靠近林三娘,进入她的肚子里,借着她的身体转世。不过这种法子是以一换一,如此做了之后,林三娘的命会转成给肚子里的孩子,以此平衡胎符这种无中生有的邪法。

林三娘接下胎符,想了想,“我要如何才能保证进入我肚子里的鬼是瞎子,不是其他游魂?”

那人说:“你回去,把胎符一分为二,一半给他,一半给你。不过……”

那人叹了口气,“他应该不是瞎子。”

而后,林三娘带着胎符回家,这时的她再看她面前的琛儿,忽然发现面前这人根本就不是琛儿。

胎符把林三娘和瞎子连在一起,林三娘看得到他,知道自己的琛儿已经不在了……

不过奇怪得很,那胎符林三娘喝了,可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大起来,瞎子也没有像那人说的那样把她当作母体,他只是在自己喝下胎符后,迟钝地看了她一眼,挪动着并不灵活的身体靠近了她。

当年的林三娘有些怕他,见他靠近,身体一抖,想躲又不敢躲。

他的心思不如她这样复杂,他只向她伸出了手,在林三娘害怕的眼神中,轻轻地摸上了她的肚子。

本以为会受罪的林三娘意外地看向他,这才发现他是个很俊俏的男人。

他有着张扬有英气的飞羽眉,鼻梁很高,嘴唇薄长,身上带着一些痞气,瞧着不是高门大户走出来的人,身上有些杀伐果断的江湖气。

害怕的情绪因此少了许多。

林三娘犹豫片刻,也伸出手,慢慢地把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上,与他说:“来我这吧,我会把你生下来的。”

瞎子没说话。

林三娘想到自己是他仇家的身份,觉得他会嫌弃自己的出身,情绪不免低落起来。

然后林三娘等了许久,只想等到自己的肚子大起来,想等着瞎子不觉得自己血脉脏,愿意来她这里。

而她从春时等到冬季,瞎子一直陪着她,可她的肚子就是不见大。

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她开始会给瞎子缝制衣服,跟他说起外面的风景,看着瞎子眼睛上的黑布,会把花给瞎子摘下来,告诉他这是什么颜色,是什么味道。

她说:“你摸摸看,这是杜鹃,是红色的,花开得喜庆,看着也很讨人喜欢。等你托生到我这里,你也可以重新去看看这花是什么样子。”

“我给你寻了一户好人家,没打算让你在林家长大。那家人很好,家里住在城东最热闹的地方,周围还有几个怀着身子的妇人,我想,你小的时候可以和周围的孩子玩闹,大了可以在东街找个俊俏的娘子成家,等成了家,有了落脚的地方,长夜再漫长,也不会觉得清冷难耐,日子怎么过都要比现在好。”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一点点劝瞎子来她这里。

瞎子低下头,握着花的手指动了一下。他想了很久,不太灵光的脑子才想起来一件事。

“我。”

“有。”

“家。”

“的。”

“只。”

“是。”

“我。”

“回。”

“不。”

“去。”

“了。”

他用很长时间,才把这几个字写给林三娘。

林三娘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忽地流出了眼泪。

她一边含着泪,一边把一旁的杜鹃花放在了瞎子手里,不死心地继续劝他:“可你还记得杜鹃花的样子吗?你只有来到我这里你才能看到路旁的事物,还能看得很长久,你不来我这里,你什么都不会看到。”

瞎子听到这里,摸了摸手中的花,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三年,林三娘照顾他,他陪着林三娘。

林三娘会每日都去看看他,他也会在林三娘打理菜地的时候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直到瞎子踢到罐子,直到若清他们来了。

互相陪伴的日子到头了。

林三娘抱着瞎子的头,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地落了下来,她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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