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失笑。
姜岁很坚持,“我住楼下就好了,这里太好了,孟先生,我真的还不起。”
孟从南,“等我回来再谈。”
说是等,但等了几天姜岁也没有等到孟先生回来,他觉都睡不好,在大房间里不安地住了一周。
佣人和管家们也都对他已读乱回。
只要问东,他们就答西。
姜岁不想让他们把自己当成孟先生一样对待,已经逼不得已到洗完澡就立刻把自己的衣服洗干净,不好意思再让别人给自己帮忙。
等孟从南半个月后再回来时,已经临近开学的日子。
姜岁都快慢慢要适应了,第一天一早下楼看见坐在餐厅的孟先生时愣了一下,还有些不太敢确认,“您回来了?”
孟从南看去,“嗯,我回来了。”
他们共用了一次早餐。
“孟先生,我还是觉得……”姜岁紧张地背住手,低着脑袋在坐着的孟从南面前站着,像在被人罚了站,“我想搬到一楼去住。”
他说,“你放心,
() 里面的东西我基本都没碰过,都还是新的。”
“我很欣赏你的音乐天赋,汇演上的那场表演很出色。”孟从南开口的话好似毫不相关,“我给你请了个音乐老师,每晚八点,一个半小时。”
“你一周练一首我喜欢的曲子,弹给我听。”
姜岁不明所以,还是答应了下来,孟先生帮了他那么多,他给人弹弹琴是理所应当的。
“没有提前告知你就擅自占用了你的时间,我很抱歉。”孟从南继续道,“但作为交换,你给我提供情绪价值,我给你提供一个住所并且你还会给我相应的租金。”
孟从南,“我需要你下个学期不再在学校里住宿,向学院申请离校外宿。”
姜岁下意识,“……好。”
理好像是这个理。
他麻烦了孟先生,孟先生也麻烦了他,他也给了点钱,好像……是这样。
孟从南,“所以不用觉得住着不安心,该用的就用,毕竟归属权也还是我的,你只是暂时使用。”
姜岁蒙蒙的,“那我会好好维护他们的,不用弄坏。”
孟从南问,“还有什么问题?”
姜岁想不出来了。
孟从南,“这里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附近的公交站也很远,为了不耽误你的上学时间,等三月开学,你可以直接坐我的车。”
姜岁小声,“顺路吗?”
孟从南,“顺路。”
姜岁答应了下来。
半夜,姜岁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些东西离他太遥远了,每一件都是他从前没有接触过,碰过的东西。
他对它们的价值对不对等也没有任何概念,不知道自己的付出和孟先生的付出是不是可以划上等号。
按照孟先生原本要给他的生活费,是一个月一万,一年下来可以存下来十几个,对姜岁来说已经是天价中的天价了。
他不知道他现在住得房子要多少钱,琴房里放着的琴要多少钱,身上穿着的衣服、躺着的床被、那些可以随意使用的电子设备要多少钱。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欠人太多,又不知道该往什么方面觉得不对劲。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姜岁已经习惯了每天跟孟先生一起上学,放学对方又会像往常一样来接他的日子。
他吃得也是家里做好的饭盒,早晚餐也是跟孟先生一起吃的。
周末的时候,姜岁会回去福利院做义工,晚上孟先生会来他的房间检验他上周的学习情况,姜岁会弹一首琴给他听。
不止一首,很多首。
只要兴趣来了,姜岁什么都想跟人分享,让人也听一听,熟悉了之后他明显是一个很外放的人,边弹还会跟孟从南说很多话。
营养跟上去后,少年开始抽条,长了一些个子,眉眼一天比一天要长得更开,但还是带着些许的青涩,又干净又漂亮。
弹琴的时候眼睛会弯在一起,很爱笑,会侧着倒映在阳光下的脸,去跟坐在一旁的孟从南聊天。
有很多时候,孟从南的眼神都是不让人察觉长久注视,他专注地看着,纯粹地看着一朵快要枯萎的小花被自己精心翻土浇水,现在慢慢重新地盛开。
很漂亮。
被人养得很好。
连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长进别人的花圃里,被人私有,刻上了专属的名字还不自知。
还会努力地舒展着花瓣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漂亮,仿佛这也算是一种报答的回馈。
从始自终,从半年前到现在姜岁都没有想起来,他那天在长椅上自己一个人坐着,只是给孟先生发了个消息,什么事都没有说,也没有告诉人自己在哪。
孟先生却在半小时后精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直一直忘了去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那里的,也忘了去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遇上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