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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故技重施,但很有效。

太聪明了迢迢!

钟宴笙财大气粗的,两块田黄石,眼也不眨就买了,伙计顿时无比殷勤,猛擦本就锃亮的椅子,请钟宴笙坐下稍等,又问钟宴笙要刻什么内容。

钟宴笙想想回京城后,淮安侯公务缠身,都见不到几面,私心想让他也能有些清闲,便道:“刻‘清风明月’吧。”

伙计哎了声,把章子拿去后头找师傅刻字,不一会儿就刻好了章子,两枚分别打包好送来,用精致的檀木小盒装着,外面还用布包好了。

伙计八成不是京城人,口音相当重:“小公子,黄色的是无字的,红的是刻好字的。”

钟宴笙正努力分辨着“红”和“黄”,耳边冷不丁响起道声音:“钟小世子?”

声音很陌生,钟宴笙吓了一跳,奇怪地转过头。

喊他的是个陌生青年,面容颇为俊俏,一身华丽锦服,摇着把雕山水的紫檀扇,典型一副京城阔少的风范,见钟宴笙回头,惊喜不已:“果然是你啊,钟小世子!”

钟宴笙歪歪脑袋:“你是?”

“是我啊,”青年上前一步,指指自己的脸,很不可置信似的,“你

() 忘了?我是萧闻澜啊!前些日子你回京,景王殿下邀我们同游沁心园时,我就在你后边呢。”

这么一说,钟宴笙盯着他的脸,想起来了:“喔,你是不是喝醉后抱着我的腿哇哇大哭那个?”

被提糗事,萧闻澜也不恼,反而哈哈一笑:“见笑见笑,那天大伙儿喝得都有点多,你落水时我也没力气去帮你。听说你病了好些日子,没事真是太好了!今日有缘相见,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这人自说自话,嘚啵嘚啵的,语速极快,钟宴笙震惊了:“不……”

“那日你落水后,大家都很担心你呢,我们还往淮安侯府送了不少补药,你收到了吗?”

原来那堆小山似的补药是这么来的,钟宴笙诚恳道谢:“谢……”

“你刚回京城,没什么熟人吧?来来,我带你去交几个朋友!”

萧闻澜力气大得很,钟宴笙揣着两个小盒子,被他半拉半拽地带出铺子,刚想跟他说清楚自己今日还有事,一出门,又几个人围上来,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一个个兴奋不已:“钟小世子,当真是你啊!”

“萧爷,眼够尖啊,隔那么大老远,都能给你一眼看出来!”

萧闻澜在旁边猛摇扇子,眉飞色舞的,得意洋洋:“那是,小爷的眼力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上次景王殿下在,都没机会跟小世子说上话,这次可要交个朋友啊哈哈。”

钟宴笙被一群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纨绔子弟团团围住,表情呆滞。

怎么还有埋伏?

几个世家阔少在大道中间挨挨挤挤的,都想凑到钟宴笙近前。正在此时,边上有好心人喊了声:“有马车过来了,快让让!”

众人纷纷叫嚣,十分不屑:“马车来了又如何,我倒要看看,谁家的马车敢不给我们让道?”

“就是就是,谁敢?”

一旁的小厮伸长脖子一看,面色大变,声音都劈了:“少爷,是定王府的车驾!”

此话一出,方才还嚣张抱臂的一群人面色悚然剧变,慌得连爬带滚,眨眼就把大道给让了出来。

适才还嘻嘻哈哈的萧闻澜扇子也不摇了,转身捂着脸就想躲。

定王萧弄的名字,就算钟宴笙平日不关注朝政,也是知晓的。

大雍国姓乃是裴,历朝三代,只有一个姓萧的异姓王。

相传太祖年幼时流落民间,为当时的萧家收养,后来起事,萧弄的祖父随太祖征伐天下,立下汗马功劳,数次救太祖于危难之间,虽无血浓于水,却情同手足。

裴萧两家亲如一家,太祖对萧弄祖父封无可封,最后赐下可以承袭的亲王爵位,荫庇萧家后代子孙,乃是无上的圣宠荣光——可惜不到三代,萧家就已经人丁凋敝,只剩下两人。

其中一人,便是继承了定王位的萧弄。

但钟宴笙并不是因为萧弄是大雍唯一一个异姓王才知道他的。

当今圣上年事渐高,先太子去后,迟迟未再立太

子,这几年圣上时常病倒,难理朝政。()

去年,圣上忽然急诏几位亲王入京,与内阁协同处理政事,朝中百官琢磨着陛下应当是想趁机择出堪当大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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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几位亲王回来后,常驻漠北的萧弄也三五不时回京城常住了,每次都搞得人心惶惶。

盖因萧弄少时随父驻扎边关,十六岁领兵出征,收复辽东、平定漠北,军功赫赫,手握重兵,威望极高,早已不可控——如今在朝政上,只要他开口,哪怕是内阁首辅,也要掂量着,不敢轻易反驳。

这位定王殿下,隐隐有朝摄政王的方向发展。

而且据传萧弄脾性极为凉薄冷戾,六亲不认且阴晴不定,还嗜杀成性,睚眦必报,每个得罪他的人,都会被扒皮抽筋,挂墙上风干。

面对这样的人物,这群成天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哪能不怕。

钟宴笙抬眸望过去,果然见一驾亲王形制的马车顺着大道而来。

他总觉得前面赶马的车夫怪面熟的,只是被一群人挡在身后,个子又没他们高,看不太清。

对了,萧家的血脉只剩两个,另一个好像是叫……

钟宴笙的目光转向蹲在他脚下,以扇掩面,试图藏身人堆的萧闻澜,沉默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定王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他们身边。

包括钟宴笙在内,所有人都窒息了。

钟宴笙跟着其他人齐齐低头下跪:“见过定王殿下。”

与此同时,冰冷低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萧闻澜。”

萧闻澜小腿一抖,哆哆嗦嗦的,站不起来,跟只鹌鹑似的,哭丧着脸,嗫嚅着叫:“堂、堂兄。”

萧家仅存的另一个血脉,叫萧闻澜。

所有人都拼命低着头,生怕被注意,钟宴笙也跟着低着脑袋,因此非常清晰地看到,萧闻澜手抖得扇子猛戳前面那位的……臀部中央。

前面的那位被戳得好惨,在定王驾前还不敢乱动。

钟宴笙看了会儿,善良地伸出手,按住那把扇子,解救了下前面的仁兄。

这个萧闻澜,和他威名凶名兼具的堂兄,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

不过他怎么觉得这位定王殿下的声音……颇为耳熟?

钟宴笙冥思苦想,回忆自己究竟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与此同时,一阵窸窣轻响过,马车帘子似乎被掀开了一角,定王朝着萧闻澜这里看了一眼。

萧闻澜抖得更厉害了。

因为就跪在萧闻澜旁边,钟宴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也在自己脑袋上划过,蜻蜓点水似的,只一瞬便掠开,并不在意。

钟宴笙眨眨眼,突然控制不住地好奇,这位传闻里的活阎罗长什么样。

就算发现他偷看,也不至于当街砍了他的脑袋吧?

钟宴笙也不清楚自己突然之间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偷偷抬眸往上瞥去。

可惜犹豫的时间太长,晚了一步,他抬起眼时,只看到一只骨骼修长清隽的手收了回去。

车窗帘子重新落下,将里面的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大概是有急事要处理,定王没有多做停留,又冷冷地吐出句“滚回去”,车驾便动了起来。

钟宴笙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定王殿下的这声“滚”,和他那个待在长柳别院里脾气不太好的哥哥,真是极为相似,只是更不耐些煞气更重些。

昨天才被喊了滚的钟宴笙悄悄觉得,真该介绍这两位认识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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