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旸跪在大雪里,曾经如山般高大挺拔的身躯倾颓下去,风雪在他脸上刮出血痕,又转瞬凝结。
他的身体渐渐被雪冻硬了,好似一座不会动的冰雕。
许久之后,他僵滞的眼珠子转了一转,一抬手,被遗忘在雪地里的凌霜剑便破雪而出,朝他掌中飞来。
他慢慢地,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黄泉那么黑,他的凤凰胆子小,会害怕的。
在剑尖破开衣物,没入心脏的前一寸,一片殷红如血的羽毛忽然从他怀中飞出,霍然爆发出漫天金红色火光。
只听“铮”然一声,重如沉铁的凌霜剑被一股大力击得脱离他掌中,飞出老远,又重重砸落在雪地里。
金红色的凤凰火将他包围,烈烈燃烧,却没有伤他分毫。
青旸怔然。
“青旸,这是我的心尖羽,我将它赠予你,你若遇险,它便会化出凤凰火来保护你。”
他踉踉跄跄地爬起身,冲着漫天飞雪嘶喊:“凤凰...凤凰,你还在这里对不对?凤凰!凤凰...”
回答他的只有萧瑟呜咽的风声。
一根焦枯的羽毛从天空中缓缓飘落,青旸抬手,让它停在掌心。
焦黑的羽毛边缘,闪烁着粼粼变换的金色电光。
就像是终于冲破了被故意掩藏的表面,暴露出其下狰狞的痕迹。
青旸霎时面如白纸。
雷系术法。修为在太上老君之上。
符合这两点的,唯有一人——天帝。
*
凌霄殿。
青旸拿着那根已经失去效力的焦枯羽毛,脸色崩得发白,声音压得微微颤抖:“...父君,为什么。”
天帝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司命推算有误,千年后化龙的并非蛟族,而是螣蛇,那螣蛇族长已经有了化龙之兆,朕留他不得。至于司命,朕已将其以渎职罪斩杀,另择能者上任。”
青旸几近咬牙切齿:“所以...父君便派人盗去阿珝给我的心尖羽,用以嫁祸凤族,挑起两族战争?父君,我与阿珝从相识到相知,恐怕从未瞒过您的眼睛。”
天帝面色未改,气度依旧雍容:“那羽毛护主,不肯离开你,朕费了一番劲才在其上布下禁制,可见那凤族少主是以真心待你。你若真喜欢那只凤凰,朕即日便可为你二人赐婚。”
青旸垂下头,背脊颤抖,发出一阵断断续续、呕哑难听的笑声。
“赐婚...哈哈哈哈...凤凰已经死了,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全都死了。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啊...父君。”
他抬眸,双目爬满狰狞可怖的血丝:“你要杀螣蛇,有千百种方法,千百种罪名,为什么非要嫁祸凤族,借刀杀人!”
天帝冷笑:“无知小儿。螣蛇如今已是神族,千年来为朕立下不少功劳。随意罗织罪名,杀害忠良,你将朕置于何地,将天家颜面置于何地!”
“枉你为朕最器重的太子,竟不知身为帝王,最不能失的是名望,是人心!”
殿内静寂良久,青旸忽然很轻地笑了:“父君,恐怕不止如此吧。”
“数万年前,天道择帝,原是凤族获得天道青睐。只是凤族族长洛霄心念山泽,不好争抢,亦无心帝位,天道才退而求其次,选了身为龙族的您。”
“凤族良善,既得天道,又得民心。父君早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差一个将其除去的契机。这个契机,便是与儿臣相恋的那只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