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傻,不会明知危险还骗要去送命,但是珠峰就近在眼前,上面还有那么多从未拍摄的风景,你要放弃我也不甘心。”摄影师咬牙道,“除非你能说服我。”
“怎么说服?”
“告诉我前面有多危险。”
何棠江松了一口气,“好。你也知道,下午我们会继续出发前往C2,C2和C1之间的冰川,会比之前更危险,随着积雪融化,冰川移动,这里的冰缝变得一年比一年深邃且宽广,稍一大意就是性命之危。到了C2之后,休息一晚,我们就要在凌晨出发前往C3。C3营地在海拔七千米以上。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在那个海拔高度,要保持身体有足够的体力,只能依靠吸氧,即便是睡眠时也不能离开氧气瓶,否则你随时都可能在睡梦中‘离开’。而这样的环境,我们不是坚持一天,一小时,而是待整整五天。每时每刻都在和死神打交道,即便是上厕所,也只能在悬崖峭壁上解决,随时都有失足摔下冰缝,永不见天日的可能。”
何棠江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到了后半段路程,很多登山者靠什么认路吗?”
摄影师咽了一下口水,问。
“什么?”
“是尸体。过去这大半个世纪以来,每一个留在珠峰的登山者的遗体,都成了遗体坐标。他们的遇难故事会刊载在登山刊物上,只要看到那具遗体,你便会想起那则不幸的故事,想起这个不幸的人是在哪一段路程遭遇了死神。而死神,无处不在,他可能已经潜伏在你的身边,就在你跨过前人的遗体时,就在你在营地入眠时,在你离登顶只有一步之差时,在你完成登顶后兴奋地下撤时,随时随刻,只要你不足够小心,它都会来夺走你的性命。”
何棠江看向他。
“而你,就会成为下一个‘遗体坐标’。”
咕咚。
摄影师喉结上下移动了下。
“那万一,万一我就是幸运没有出事呢?”
“幸运?”何棠江指着远处的山峰,“幸运那样珍贵的事物,永远不会降临在对山峰没有畏惧,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身上,死亡才会。即便是做足了准备的登山者,也永远不会依靠幸运来完成登顶。因为在海拔八千米的山峰,不幸总是比幸运来的多。”
就像韩峥,就像何山。
再强大的人,也抵不过噩运的戏弄。
他看向摄影师,问。
“如果你要把自己的性命丢给这几乎不会来临的幸运吗,那还不如现在就写好遗言。我给你记下。”他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我下我下!我现在就下山!”摄影师终于坚持不住了,连忙认输,“不过临走之前你可以告诉我,既然登山这么危险,为什么你们还要坚持吗?你不害怕吗?”
这是第几个人问他这个问题了。
或许在登山的过程中,总是有人不断地询问你这样的问题,像是一场拷问,时时刻刻,永不停止地质问着那颗攀登山峰的心是否会有一丝犹豫。
何棠江问自己。
“我怕。”
怕自己固步自封,怕自己扛不住失败,怕自己轻易妥协。
怕遗忘了初次登山时的惊喜,更怕遗忘了立誓时的梦想。
“我害怕死亡。但我更害怕终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