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背身相抵,替他接下那一掌后喷出的血。
全是血,淅淅沥沥,不断刺激拉扯着他。容兆挣扎脱离梦境,一额头冷汗,才觉右腕红线烧得厉害。
那种几乎要将人焚尽的热意让他浑身不适,抬起的手臂搭上眼试图忽略,却是徒劳。
即使闭上眼,神识中的混乱却无法屏除,荒漠之上与幻境之中,浑身是血的那个人,相似的两幕画面不断切换,让他心乱又心烦。
睡前解下的那条金色发带就在枕边,缠上手腕压紧,竭力压下那些不宁心绪,也只是勉强好受些。
腕间热烫持续焦灼,也不只他。
入定中的乌见浒吐出一大口血,停下灵力运转,喘着气半晌才缓过劲。他抬手随意擦去嘴角鲜血,面无表情地将丹药倒进嘴里。
不过是一息间的分神,想到容兆,便又出了岔子。
最近这种状况时有发生,每每调理内息,稍一不慎,便会导致经脉扭转、灵力倒行逆流。
索性作罢,他靠向身后软垫,阖目凝神片刻,掀起眼,目光定住,掌心间升起一团白雾。
随手一捏,白雾自他掌中脱出,在他面前幻化出容兆的影子——
是在那幻境中的模样,同样是那个人,却又不一样。幻境中的容兆眼神总是多情,唇角上扬带笑,真真切切的,不含那些戏弄和算计。
乌见浒沉目看着,虽只是一个影子,却栩栩如生,像极了那个人。
可惜看得见却摸不着,也只有半刻,影子淡去,消弭无形。
他颇感惋惜,丹田受损后,连妖力都弱了许多,虽然他本就甚少用这妖术。
喉咙发痒,咳了几声,乌见浒皱着眉,感受到脏腑间横冲直撞不安分的灵力,喉间腥甜涌上,又咳出了血沫子。
他不禁苦笑,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倒真如那行将就木的病秧子。
真真是自作孽。
后半夜容兆依旧睡意全无,睡不着干脆起身,走去窗边。
夜已深,外边院子里的灯早就熄了,只见几株乔木枝叶间投下的婆娑月影,伴着细微夜风摆动,一如他不稳的道心。
安静站了片刻,他推门步入院中,云泽剑出鞘,剑意在半空慢慢划出一道半弧,停了一息,随即急扫出去,打破了夜的宁静。
枝叶震荡,窸窣落下,容兆持剑于其间翻飞,不断出剑,扫下枝蔓琼花,扫开星辉月芒,扫去他心头难以名状的烦闷。
到底不能。
幻境三年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想忘不能忘。
三年时光于修行之人漫长无尽的岁月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何况只是一个虚妄构织的幻境。偏点滴细节都清晰深刻在记忆里,一再影响他的道心。
原以为当年自深渊炼狱中爬出那一刻起,自己早已无坚不摧,其实不是。
他也不过肉体凡胎,修不成无情道,摒不去三情六欲,终究无可能立地成神成圣。
收剑时,最后一片落叶飘下枝头,被月影托住,无声无息。
剑意散于风中,他的半边身形也融于这无边凉夜里,无言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