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许久不曾见过当初那个依仗着男人才能存活的菟丝花了,说是菟丝花也不太准确,木朝生更像是盛放在阴间的剧毒食人花,生得那么张扬漂亮,动辄便会要人命,足够吸睛,也足够让人恨之入骨。
当初原以为木朝生这样不学无术的奴隶上了战场恐怕活不了多久,没想到还真让他打出了个名堂。
身上淌着白家的血的亲生子嗣,果然与那蠢笨的木意远不一样,实在叫人惊喜。
吴信然又回过头去,空荡的大厅里,那曾经属于帝王的皇位高置于堂上,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瘾。
他看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道笑,轻轻道:“季萧未果然在溯药谷。”
他手中的兵力不算多,虎符和玉玺都不在他手上,军队只认虎符行事,登基也名不正言不顺,只能暂时用着手上的线人和吴家交到他手上的势力。
吴家想要的并非皇权,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耀,他一朝谋乱,整个吴家百年来的基业和声誉都毁于一旦,族中长辈对他意见颇深。
吴信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自己还能不能保住性命,既如此,也更不会在意吴家长辈们的意见和看法,家主之位于他而言,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既如此,也便不必再过多考虑外人。
吴信然收回视线,抬脚往外走,边走边道:“白丹秋还在阳城,溯药谷如今只有木朝生和金达莱营的人在,直接攻破也并非难事。”
侍从有些犹豫,吴信然说得轻巧,木朝生手里的金达莱营并非什么善茬,皆是整个江湖最为厉害且神秘的组织,暗卫营的能力并不比历经沙场磨砺的军队差,甚至更甚。
再加上营中其他的组织,要想对付起来难如登天。
听闻木朝生返回宁城大开杀戒,此事本就叫他们几个下属连连发憷,吴信然竟又让他们去直攻溯药谷,岂不是拿他们的性命当儿戏。
侍从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话,吴信然知道他们在忌惮什么东西,便停了脚步,目光凉凉投射过来,道:“别忘了你的妻女。”
他已经习惯了用他人在意之人的性命来威胁,从不会觉得良心有愧,威胁起来得心应手。
谁叫自己在乎的人已经死了呢。
吴信然弯着眼睛笑,黑夜掩盖了他大半的面容,竟让他看起来那么地温文尔雅,却更显得语气冰凉。
他道:“做与不做,你们自己选。”
*
季萧未夜里又醒了一次。
或许是见过了木朝生,知道他在自己身边,潜意识里多了些牵挂,于是近段时日不再像先前那般昏睡不醒,倒像是身体好了很多,也精神了些许。
木朝生杀过人,虽有意避让,但还是在衣衫上溅了点血,血腥气太过浓重,挥之不去。
白枝玉他们当时忙于出逃,身上带的东西不多,也没有可以换洗的衣物,木朝生只能回到屋子里将衣衫脱下来交到对方手中,让他帮自己洗一洗,然后用火烤干。
他坐在火盆前,只裹着一件纱衣,身形在火光中隐隐绰绰,神色也愈发显得柔软。
察觉到身后榻上的人呼吸发生了变化,木朝生便抬起头来,烛光在面庞上流转,放能看出他并非想象中那么柔和,只觉得那双眼睛诡谲又冰凉。
季萧未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又轻咳一声,影子在面前晃动着,不一会儿那青年便凑近了,俯身下来。
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季萧未轻轻地,慢吞吞开了口,问:“怎么不穿衣衫。”
“脏了。”
季萧未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大约是想要抬手,可惜没什么力气。
于是只能作罢,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