袂纷飞着,剑身反射出一道寒光,那一剑又一次刺出去,“铛”一声挑飞了少年手中的短刃。
之后剑势忽然一滞,被人徒手紧紧抓住了剑刃。
吴信然惊魂未定站在二人之后,半晌才回过神来,怔怔道:“文林......”
“木朝生,”吴文林满手是血,似乎不觉疼一般抓着覆水剑的剑刃,唯有苍白的面色和额上汗珠才能瞧见一二,知晓确然疼痛不止,他声线有些许颤抖,但不愿松手,状如恳求般道:“木朝生,可否放他一命——”
“不可,”木朝生轻轻笑着,“我想杀。”
没别的理由,只一句“我想杀”。
季萧未是大晟的君王都不曾阻止,压根无人能拦住他。
“求你了木朝生,”吴文林咬牙抓着剑,他能感觉到对方刻骨的杀意和怨怒,力道分毫未止,若非自己强行挡着,他或许要连着自己一同刺穿,只能不住地请求道,“只这一次,他是我兄长。”
木朝生什么都听不进去,记忆很乱,乱得他十分痛苦,只想见一见血,冷声说:“与我何干。”
说再多,他也只应一句“与我何干”。
吴信然心中一阵发凉,心道这回之后木朝生恐怕不会再如往常那般待他。
可他毫无办法,他至交好友想要杀的人是自己的兄长,哪怕他与吴信然关系不好,哪怕他瞧不上吴信然的观念与所作所为,血缘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他先是吴家的子嗣,而后才是木朝生的朋友。
吴家如今只剩兄长可以主事,需要兄长撑着。
他知道吴信然做过很多坏事,吴信然不是什么好人,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但他终究是为了吴家。
甚至是为了自己的仕途。
“只这一次,”吴文林还是哀求道,“木朝生,就这一次。”
他一唤对方的名,木朝生便又记起当时吴信然嘲弄般的话语,顿时头疼欲裂,紧紧闭了闭眼。
他感到一股湿意自眼下传来,神志恍惚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是自己眼睛在流泪。
方一抬眸,吴文林忽地一愣,身旁漠视的季萧未也跟着一怔。
少年那双异瞳明亮又漂亮,却从中滑出一道血痕。
那些不堪的过往和彻骨的很,一时间纷然破开了壁垒,漫无边际地涌入脑海中。
木朝生那一刻只觉得茫然,甚至觉得一阵恶寒,后脊发凉,忽然感到这世间犹如一场荒唐的儿戏,真真假假的东西早已经辨不清了,思及便觉恶心,让他想要躲起来,蜷缩起来,又或者与之一同覆灭。
于是便下意识松了手,一股郁结之气涌上心头,顿时呕出大滩血来。
*
夜里微风起,穿堂而过,行过游廊,拂过枝头,朝生暮死的花尽数凋零,月色下纷然如雨。
行客自月下一过,衣摆一扬,那些已死尽的花瓣又像回光返照一般飘扬起来,之后彻底回归寂静。
季萧未安静穿过后院,他方才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氤氲水汽,半干的白发垂在后背,瞧起来病弱又冷清。
太医院院长还在殿中为木朝生疗愈,白枝玉陪在身侧,他进屋前隔着屏风和烛光隐隐约约看见榻上的人影,一时间喉头发痒,又提出殿门咳了一会儿,吐了淤血才又返回殿中。
白枝玉面色担忧,眼见他进来,又不曾靠近,便起身绕过屏风同他站在稍远处,轻声问:“林回还没消息么?”
那时林回应了请求说回宁城溯药谷找找林若离的遗物,或许还能找到枯骨的解药,但人已离去数月,至今没传回消息。
季萧未摇摇头,喉间血腥气挥之不去,他强行忍着,不曾开口。
白枝玉叹息一声,接着说:“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吴信然?”
那时季萧未在殿外安插了一支暗卫,趁乱给吴信然扣了一个谋乱的名头,将那支暗卫推给了吴家,便将人捉拿下了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