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咳了两声,嗓音沙哑,问:“枝玉怎么说?”
“枝玉少爷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小姐担心路上有人埋伏,在身侧跟着。”
季萧未便点点头,道:“同他们说,从宁城寻小道转回,之后断了联系,不要往来。”
“是。”
宁城地界有林回的残余势力,还算安全,从那里返回京城最为安全,也不会打草惊蛇。
木朝生的身份是他与白枝玉之间的秘密,二人谁也不曾将其透露,甚至不曾告知白梨,因而吴家一直以为白瑾便是白家从前走丢的三少爷,从未有过怀疑。
到现在大约瞒不住了。
有关自己的情与爱,包括木朝生的身世,都已经瞒不住了。
木朝生或许还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阴差阳错,只是晚了一点点,人生的轨迹便彻底被打乱。
他在泥沼里沉沦挣扎十余年,骤然间告诉他,这本不该是他应当经历的人生,换做何人都会崩溃。
季萧未侧开视线瞧着殿中之人,他已经醒了,没晕太久,只怔怔坐在榻上,没给任何反应。
或许在思索那些繁乱的事情,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季萧未拢了衣袖进到殿中,他也不曾开口,只安静从桌上取了杯盏,为他倒了杯温水,送至面前。
掌心拖着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乌发柔软,陷在指尖。
季萧未垂着眸看他,将杯盏凑近了些许。
白发自颊边垂下,落在木朝生颊边,带给他些许痒意。
于是仰着头出神的少年便慢吞吞将思绪转回到现实中来,没张口接水,唇瓣嗫嚅着,碰了碰。
半晌之后季萧未才听见他轻轻的嗓音,问:“会觉得很可笑么?”
“陛下,”他神色惶然,面色苍白,怔然问着男人,“会觉得我很可笑么?”
“我,明面上是木家的养子,实则只是木家幺子木意远的仆从,木家上下除了阿娘人人都欺辱我,使唤我干粗活。”
直到木家无端被灭门,那时木家子嗣四散奔逃,木朝生同他们一起离开,却在半途走散,之后他一直以为木家人早便死光了。
白瑾在他面前总是轻声细语,已然过去许多年他记不清对方的嗓音,一时间竟也没认出来。
于是又像从前那样,被无故欺负,被诬陷陷害。
直到如今在恍然反应过来,这个世上真正的恶人还在活着,曾经将自己的活路从中斩断,后来又想要继续要他的命。
思及此便觉可笑,木朝生无声笑了一下,轻声说:“木意远拿我当傻子一般欺辱。”
胸口又开始闷,连带着额角也跟着跳动,疼得脸色苍白,唇色浅淡,额上生了细汗,却仍然带着笑,道:“连你们也一样,都将我当傻子,像只狗一样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季萧未没说话,他垂着眼站在榻前,睫羽挡住了瞳眸,脸上也无甚表情,让人无法探究他的想法,瞧不出他的神色究竟。
他的态度太过冷淡平静,木朝生便像是一拳捶在了棉花上一般,他好像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承认或否认的话语,只是急切地需要释放情绪,一如先前对待白瑾那样,只有血液和哭泣挣扎的反应才能让他心情愉悦一些,也便如同上了瘾,想要更多。
季萧未这般模样,只让他感到些许挫败,忽然便觉得疲累,阖上眼背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