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汤味飘在房间里,萦绕她的鼻息,这样人间烟火的踏实气
味,让叶伏秋噩梦后的惊慌一点点落了地。
开开合合的余光里,一抹宽阔的背影站在开放式小厨房忙活。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把身子撑直,一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这才意识到,自己眼见不是幻想,是真的。
叶伏秋刚睡醒,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无助又懵懂地望着祁醒。
他没察觉她醒了,在厨房里忙得正欢,小灶上煮着面,他正切菜和速冻虾仁和肉丸,像是想给她做个什锦汤面。
祁醒挽着袖口做饭,因为厨具都是按照她的身高置办,对一米八七的男人来说就有些矮窄了,所以他只能弯腰低头,高大的背影有些憋屈。
但认真。
叶伏秋没见过这样的他。
摘腕表,挽袖子,为一人扎进烟灶中洗手作羹汤的祁醒。
那么生动,真实。
那颗天上的星星,真的兜了一圈,又砸进了她的世界。
她捏着被角,悄声翻身下床,一步步靠近厨房,靠近那背影。
没什么是比噩梦结束后,亲眼看见他就健康无虞地站在自己面前更强劲的特效药了。
这一记强心药直接打在她心里糜烂的结痂处,让她心跳不止,让她鼻尖耸动。
叶伏秋不自觉地抬起双手,似乎是想去抱他。
想站在他身后,搂他的腰,靠他的后背。
想让自己无依无靠的心跳,彻底找到那个栖息地。
就在这时,在灶火噪音中听见动静的祁醒回头,瞧上几步之外杵在那儿的叶伏秋。
她倏地收手。
有股被抓到的心虚。
凌晨夜间,两人的目光在夜宵香味里对接。
家室独有的踏实温馨暂时柔和了所有隔阂。
祁醒把小灶的火放小了一点,手里还握着筷子,“不睡了?”
“你那个……”叶伏秋饿得难受,咽了下口水,小声问:“是给我做的吗?”
他舀了半碗的汤面,放在餐桌上,“你睡着觉都喊饿,特别凄惨。”
叶伏秋:“……”
绝对是胡说八道。
“我不经常做饭,你先试试能不能吃。”
叶伏秋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喝了口汤,暖得她五脏六腑都展开了。
她嚼着绵软的龙须面,汤的味道也刚刚好,好像是用番茄炝了锅的,酸酸甜甜,特别香。
面前撑着桌板的人一直盯着她,叶伏秋抬眼,对上祁醒略有期待的目光。
她咽下面,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一直会。”祁醒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和肉都挑个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半点生疏,“梅女士怕我独立以后饿死,从小就学做饭。”
“就是平时没空。”
叶伏秋点头,这些,确实是家常便饭的手艺,不精致,但管饱好吃。
她喝着汤
,呼着热气又问:“阿姨这些年都好么。”()
“好。”祁醒吃得很慢,多是看着她,“家里所有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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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伏秋点头,继续吃。
氛围一下安静了好久,只有筷子碰碗的进食声响,此起彼伏,无比和谐。
祁醒举着筷子在碗里挑着,始终打量她淡白小脸,“怎么不问我。”
叶伏秋停顿一下,没抬眼,“你不就在我面前。”
“看着挺好。”
祁醒气音轻哼,规矩放下筷子,往后一靠。
“刚才还抱着我哭个不停。”
叶伏秋又被他噎得没话说。
他的癔症,他的残破,现在成了两个人共同的痛处。
她不知该怎么提及,或者是,就不该提。
可是面前的人却率先开口。
“我没事儿了。”
叶伏秋嘴里还吸着一条面,意外地抬起头,和一桌之隔的男人对视。
她在这房子里住了快一年,几百个日夜里,从没想过有一天,心心念念刻在心里的这个人,能出现在这里和自己缩屈在这小厨房里吃夜宵。
“什么……”她迟疑。
祁醒给她一个确定的眼神,告诉她,他正在说的话题,就是她心里想着的那个。
“是真没事儿了。”
当年他屡次伤害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仇恨未报,唯一能开口的父亲也去世。
祁醒的癔症……从何而解啊?
叶伏秋想不通这点,所以不信,捧着面碗恂恂道:“……你骗我的。”
祁醒无奈,偏头一笑:“我骗你这个干嘛。”
“精力发泄,吃药,催眠,物理治疗,心理治疗。”他眼神发空,似乎在回忆这四年的所有经历:“骗自己从没发生过也好,重新把自己放回去再经历一遍也罢,都是手段。”
“你见过陈医生给我做催眠是吧。”
叶伏秋点头。
就那么一次,但当时祁醒很抗拒,陈医生说没什么效果。
“催眠也分很多种,引导病人回到创伤场景里,或面对,或修改记忆。”
“不管我怎么做的……”祁醒看着她,突然伸手把毛衣撩起来。
在看见他精壮腹肌之前,叶伏秋马上抬手挡住眼睛,急着:“干什么你。”
祁醒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维持着把衣服撩到一半的动作:“挡什么,看看啊?”
“叶伏秋。”
“我身上早就不添新伤了。”
听到这句,叶伏秋不敢置信地一点点把手放下,看向他。
怎么会。
这,这四年里,除了发展事业筹谋扳倒祁二叔,他和陈医生都做什么了?
祁醒知道她心里的脆弱,再次认真明确地告诉她:“你不用再害怕什么。”
“可你。”叶伏秋把筷子放下,“当时你明明病得很重。”
命悬一线,随时可
() 能……
“嗯,所以想知道怎么做到的么。”他唇线微勾,像是又在织起什么陷阱。
叶伏秋点头,就这样轻易踩了进去。
祁醒坐起身,双臂撑着桌面探过去,拉近与她对视的距离。
然后悠慢调侃地开口说:“让我重新追你。”
“我就都告诉你。”
…………
祁醒走了。
睡饱了觉,叶伏秋没听着闹铃起来,而是被门外嘁嘁喳喳的吵闹声弄醒了。
她怕外面出事,套上一件外套揉着眼睛开了门。
结果一开门,瞧见外面一堆行李摆着,垃圾成片,那对住在隔壁的男女正不嫌丢人地在外面撕打起来。
“好啊你!被裁了不找工作,甜言蜜语哄我交房租就算了!还敢外面偷人!”女生气得满脸通红,抓着还包扎着纱布的男人乱打,“搞谁不好你搞我一个办公室的!那个贱人做了几十页PDF发在工作群里!我脸都丢光了你让我怎么待!”
“你……”女生哭着:“你跟我做的时候,拍我那些照片,视频!你都发给过谁!!说啊!!”
男人一脸没话说,被她打得不耐烦,挥开她:“不处就不处!栽赃什么!不是我发的!喝多了谁拿我手机我哪知道!!”
“报警!我要报警!”女生抓着他头发薅,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叶伏秋都看懵了,一挪视线,又看见站在旁边微笑看戏的陈私助。
???
陈私助看她起来了,笑着拎起手里的早餐袋子,“叶小姐,我是来送早餐的。”
外面太乱,叶伏秋赶紧把人领进门,小陈怕不合适,就站在玄关不进去。
“这是祁总特地让我给你带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他解释:“总部有事,他临时飞霄粤湾了,留我在这随时听你安排,他说快的话两天回来。”
叶伏秋想到最初遇到他,他也是跟律师说自己不能在滨阳久留。
不能久留的人,昨天却堂而皇之说要重新追她。
叶伏秋挥散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接过袋子,“门外那出,不会是祁醒干的吧?”
小陈微笑。
叶伏秋:“……”
是他没错了。
小陈解释:“哦不,叶小姐,那是我干的。”
叶伏秋:有区别吗!??
你们“主仆二人”谁出手不都一样!
“他惯有的手段,如果是本来就不值得同情的人。”小陈摇头,他也早就染上了祁醒那样的性格,果断无情,还有点小恶劣:“那就不如闹开了大家都看个乐。”
“那两人马上就会从这里搬走。”他说将租赁合同给叶伏秋看:“从即刻起,这套改装房的其余两间,使用权全部归祁醒先生拥有。”
叶伏秋看了眼合同,吓了一跳:“他没事租这房子三年干什么!?”
“叶小姐,他把剩下的房间都租了,空着。”小陈此刻有些欣
然,特地解释给她听:“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影响你生活的人了。”
“他尊重你的住房选择,也不干涉你。”
“这是他的做法。”
叶伏秋恍然。
这是他的做法。
她被合租舍友骚扰,荣明遇到这件事,第一反应是觉得她确实冲动不该动手,想替她找更好的房源,去更高级的小区,摆脱这种环境。
但是荣明从没有考虑过,她是因为囊中羞涩只能委屈住在这种合租房里。
而祁醒却了解她所有,不点破,而是铲除祸根,租下其他房间给她清净,给她安全。
她如果想撇清关系,可以继续付给房东她的那份房租。
但她不会再有任何人身安全的担忧。
这就是祁醒的做法。
祁醒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最好人选。
他是最了解她,最能保护她周全的人。
看着叶伏秋明显松动的眼神,小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哦对,因为祁总付了三年的房租,所以房东用钱的事解决了,你可以继续按月付给房东。”
“这样是不是轻松一点?”
手里拎着的早餐袋子正在不断顺着封口往上飘热气,烘得她手指暖呼呼的,叶伏秋站在原地,心里止不住地发生细小溃震。
不是那种地动山摇的大震,而是一波波,不断又不停的细小振动。
把枯封的土地震松,把冰面震出裂缝。
迎接着,好像能望见了的春天。
…………
叶伏秋一天上班都很有干劲。
也许是昨晚睡得太好,她今天午休都省了,溜达了一会儿去买咖啡。
端着一杯桂花拿铁坐到窗边,叶伏秋翻看手机确定下午的工作内容。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走过来,目的明确地坐在了她对面。
叶伏秋抬头,发现对方直勾勾看着自己,懵了。
这人看着有三十多岁,一身正装很讲究,但不像是做老板的。
他手里拿着公文包,礼貌地对她点头:“叶伏秋小姐,是吗?您好。”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袭来。
叶伏秋试着问:“您……哪位?”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啟盛董事长祁华甄先生的助理,我姓李。”
“特地代祁董过来滨阳,是有些事,需要与您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