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肩膀被人按住。身后人脸色苍白:“放他走了也无妨,今日,他……他不敢再动手了。”
荀锦尧侧首看了眼,双唇微动,其实想与娄念说些什么。可他话到了嘴边,忽而觉得无奈又好笑,此时此刻,有些话说出来是要干什么呢?太过多余,也不合适。
最终他低下眼去,将那只晶蓝的玉瓶递还:“这个多谢,你拿好,不要丢了。”
“……”
感知魂魄传来的压迫力与冲击力时,荀锦尧心里其实没什么波动。
裂魂的时候,他的魂魄就已经受损,哪怕加上煞罔造成的影响,也不过多一个少一个而已。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指的就是现在的他。他无声笑了下,他还怕什么呢?
他这辈子,真要说怕的事情,没那么几件。但若掏心窝子地讲,他怕留遗憾。
但遗憾这种东西,本也不是说不留,就能不留的。
秦沧程眼眸震颤,看他徒弟坚决做自己做得到的事,做得出色,身形却也摇摇欲坠,如风中将熄的残烛。
师长如父,何况荀锦尧四岁时就被他带在身边当了徒弟。他严格要求荀锦尧,也不吝夸赞荀锦尧,好的坏的,他这徒弟从小到大像是都干了不少,可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徒弟啊……
他恍惚想起多年以前,他的徒弟刚满十八,一群弟子围聚着办庆生,他那颇有个性的徒弟便乐得坐在人堆儿里挑只杯口最大的酒杯,晃着根手指跟人讲起满嘴的大话。
当时他离得远,见一群少年人玩得快活便不欲打扰,转身都迈出一步了,就听他的徒弟语调甚为悠闲:“剑法学来便是要派上用场的,你们且等着瞧罢,我早晚要一剑捅了煞罔魔尊的。”
众弟子捂着肚子哄堂大笑:“大师兄你喝多了吧?!”
他的徒弟便睨那弟子,挑衅似的酒杯一倾:“续吧,再来一杯。”
——而他呢?他听得直翻白眼,趁这再来的一杯快入荀锦尧口中时重重拍了对方的肩膀。杯中酒泼了满手满脖子,他的徒弟转过首来,迎着他满脸的复杂,站起身行了个匆忙的礼:“啊,师父。”
他拿人没有办法:“我叫你做师兄,不是叫你在这儿给同窗灌输你那些自大妄为的鲜点子的。”
他的徒弟一怔,而后满脸认真:“师父,这不叫自大妄为。我也没醉,我只是想,煞罔魔尊活在这世上作恶多端,总要有人与他决一高下,为尘世带来和平安宁。所以你想,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梦想都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
他沉默,底下弟子捂嘴偷笑。
良久他摇头,指节敲了对方脑袋。
“傻子!”他无奈责骂。
骂罢拂袖就走,走出一段,他隐约又听身后传来克制着的笑声。他顿住步伐,回眸一眼,见他的徒弟沦为笑柄仍还据理力争,摇摇头,也笑了。
他的徒弟啊,一颗心纯粹不染杂质,意气风发的年纪,放任自流又何妨?便让他去吃吃苦头,打磨独属他自己的锋芒吧。
秦沧程收回视线,迈上蜿蜒向不知何处的青石小路。
此生此世,他愿他的徒弟所为皆从心,亦能穿云破雾。若放出口的大话能兑现……也不失为流传千古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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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终于完结了泪目。这是全书最难写的一卷,写它时我投入很多精力情感,也在不断改进。中途看到一些读者评论反馈,很感谢你们陪伴,也很高兴你们能与念尧共情,站在他们的角度理解故事
最后一章是我凌晨五点才写完的,写完头脑发懵,想第二天修文吧,白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又怕长佩工作人员下班,被最近bug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