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片刻。夜里上差时,花儿偷偷问照夜,昨儿夜里那事可有眉目?照夜悄声告诉她:“说法众多,只知晓知县今日借口其他事由将调查的衙役撤走了。我等便知晓这事碰不得了。”
“哦。那...”
“嘘——”照夜长嘘一声对她摇头,让她休要再问。
照夜比飞奴和阿虺年长两岁,前些年日子不太苦的时候,父母多方打点给他买了个衙役的差事。起初的确是个好差,但不出半载,当任的县令被人在家中勒死,履新的把身边的人都换了一遍,照夜等旧人被送去守城门或巡逻。新知县亦是个命短的,来了不出半载被掳去了霍灵山,家人和朝廷都不拿银子换人,下一天脑袋就被丢到城门口。
这一任知县已是照夜经的第四任知县了,说是在京城得罪了人才被支到燕涿这个冷清之地。照夜待人接物很是周到,思虑亦很周全,柳条巷的人遇到大事小情总要跟他商议下,照夜的主意通常都不会有纰漏。
即是照夜不许她再问,花儿便住了口,拿着梆子跟在他身后,“咚咚”、“咚咚”地敲,喉咙里似塞了什么东西,尖声细嗓打了二更。飞奴忍不住笑她:“今儿这鱼白吃了,花儿妹子的嗓没开,听着比苍蝇声还小呢!”
花儿不服气,又扯着嗓子来了几声:“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这燕涿城里有窗的人家贼不敢进,贼敢进的人家,窗都露着大窟窿!”飞奴在一边玩笑道,前面走着的衙役闻言忍不住应和:“有点道理。”
此刻他们走在白府正前街,挂着白灯笼,树上扯着的白布条,风一吹,布条和灯笼相应舞出鬼影,气氛颇诡异骇人。花儿想起孙婆讲的“小鬼拿人”的故事,此刻便有些腿软。那打更声是一声不如一声,仿佛被细绳勒住了嗓子。照夜安抚她几句,欲替她几句,被她拒绝:“我行。”
脚下是新铺就的石板路,雪都比别的街巷干净透亮,卧在门洞里的野猫面前竟摆着白瓷碗,飞奴蹲下去看一眼,那碗里放着一条干鱼。想起白日里为了吃鱼受那戏多辛苦,吃的却跟白府的野猫一样,飞奴忍不住啐了口,那野猫“喵呜”一声突然窜起来到飞奴肩膀上,飞奴眼疾手快拎住猫脖子举起手要摔死它:“今儿摔死你给你开膛破肚,吃你的肉!”那野猫却是厉害的,挣扎之间扬爪子往飞奴脸上挠了一把,飞奴吃痛松开了手,那猫又跳去衙役肩膀。
打更巡逻的队伍在白府正前街乱了,照夜道一声“不好”,把花儿推到一边,让她继续打更喊号子,而他则去帮忙赶猫。从前的更师父特意叮嘱过照夜,白家人喜静,若吵嚷到他们,一状告上去,是要以“不端不为”之罪吃板子的。
花儿素来吃不饱,气不足,这会儿又累了,接在梆子后的那声号子喊得像猫叫。
因白二爷觉浅,此时白府内清净得紧,下人踮脚走路,就连那鸟院的鸟都晓得收声。管事婆子轻声恫吓丫头:“小声点,若把那瘟神吵醒,赏你几个巴掌。”管事婆子是白大爷留下的人,对这个白二爷厌恶却又舍不得白府的差事,在白二爷身上受的气转身就撒到小丫头头上。
白家两位公子,白大爷名白栖梧、二爷白栖岭,白老爷当年在起名之时费了一番心思,凤栖于梧鸟栖于岭,显然栖梧更胜栖岭一筹。下人都长着眼,岂能不知白老爷的用意?是以对这个白二爷素来看不上眼。若不是白大爷突然身故,怕也不用伺候那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白二爷。
外头那瘆人的打更声将白二爷吵醒,他从床上下来,问獬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獬鹰得令转身走了,穿过安静的府邸,一直走到府前街的墙内,翻身上了墙:外面正在无声地斗猫,而那执梆子的小童站在阴影里,身量依稀只及他半人高,身子缩在更服里,那更服,足能装下两个“他”。
“这是只疯猫?”其中一个衙役抱怨,不停舞动身体要将那猫甩下去。
照夜突然静止不动,再过片刻道:“不对,这只猫儿,是被训过的。”转身对飞奴道:“飞奴,你啐它了对吗?还说了难听话?”
“它一个畜生,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