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道:“姑母,马球赛那日我不会去。”
“……”
长公主眼睛一瞪,跟着站起来,“你敢不去试试?!”
裴洛意没说话,转过脸来平静地看着她。
长公主干咳一声,又换了副语重心长的神情,“你跟平安都写了条子了,总不好一直耽搁人家不是?我这不是给你提供求娶的机会嘛!”
裴洛意耳尖微热,没想到那个一时贪心签下的东西,居然被这么多人知晓。
无声瞥开视线,道:“我自有安排。”
“怎么安排?”长公主凑过来,逼问:“她对你一片心思,我瞧着都不忍心。你好意思?”
裴洛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姑母这般责问。
默了片刻后,道:“她还在孝期……”
长公主一僵,立时又道:“你也不小了,平安过完年也十七了。虽说她在孝期,可我朝也是过了百日热孝后成婚的先例。”
一听就是早打听好了。
裴洛意知晓姑母和阿娘为了自己的亲事一直十分着急,可他从前不愿娶亲,是厌恶那种让他失去理智的欲念之事。如今更是为了念念的安全,不能将她轻易置于众矢之的的凶险之中。
他略一沉吟后,道:“姑母,此事,您问过平安吗?”
长公主眨眼,“她那样欢喜你,还用特意去问?小姑娘脸皮薄,不好吧?”
“……”
裴洛意头一回知晓,百口莫辩原来是这般心情。
那小姑娘,欢喜他吗?
他再次想起那日,她说“我真心想嫁给殿下”时,眼底的情意,那般……疏离。
握住腕间念珠,道:“姑母去问问她吧。”
长公主撇嘴,忽而又怀疑看他,“你该不会是自个儿惦记她,不好上门,这是让我找机会去看她?”
裴洛意微顿,神色间却不见半分起伏,只说道:“今日来叨扰姑母,是为一桩旧案。”
长公主一听公事,立马敛了玩笑神色,点头,“你说。”
裴洛意却并未开口,无双一笑,领着一众侍奉退了出去。
“姑母,六年前那桩生丝案,您还记得多少?”
长公主微讶,没想到她会提及这桩旧故,却没说话,反而端起了茶盏。
裴洛意再次说道:“我记着,当年姑父不过因姑母与宋大人说了几句话,就在朱雀大街把人给打了一顿……”
“咳咳咳!”长公主一口茶被呛住,抬眼瞪他,“宋大人那时都多大年纪了?怎么你也听信旁人闲言碎语?”
裴洛意眸带笑意,看着姑母恼羞成怒的样子,道:“侄儿也是凡人。”
“凡人都要娶妻生子,是问太子殿下,你娶妻了吗?”长公主气不顺,怼了回来。
裴洛意失笑,摇摇头,又问:“姑母,生丝案您记得多少?”
长公主看他,神情微凝:“此案早已了结,你缘何突然翻出来?”
裴洛意没想到长公主竟会对此案这般谨慎,便猜到其中只怕牵连比自己所想要深,本想提及苏念惜,此时也按下了心思。
说道:“近日我奉圣命查苏文峰,行走刑部与大理寺,无意查到苏家长房与江南金陵贺家有往来,而当年那桩生丝案,是贺家所供。”
贺家,乃是苏念惜外祖家。
他又看向长公主,道:“当年那批生丝经织造司监查后,便要走运河送往京城,可不想货却在港口被一把火全烧了,贺家来不及补货,眼看要被罚,是当时的布政使司宋濂宋大人保下了贺家,替他们担了一个月的补货期。”
他嗓音轻缓,说话时无起无伏,却直入人心,叫长公主仿佛想起了当年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