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亲缘很淡薄。
奶奶过世得早,爷爷身体也不好,往年清明听他父亲提起,就在他父母刚结婚的那年,奶奶突发脑溢血,过世。
等他出生后,外公外婆倒是享受了几年天伦之乐,后来两位老人因为病痛,也先后离世。但那时候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分明是骨血相连的亲人,他却几乎没什么印象。
直到他父母也因为意外过世。
就剩他一个了。
本来他以为他不是一个人的。他以为,自己的难过软弱都有人能接住,但现实告诉他——没有人感同身受他的悲痛,没有人支撑他的软弱。
所以当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茕茕孑立的时候,他就陷入了自我怀疑、自我厌恶、情绪崩溃的死胡同中。
他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他随手点开有声读物,点开了一本书。
“‘有庆’不会在这条路上跑来了。’”
“我看着那条弯曲着通向城里的小路,听不到我儿子赤脚跑来的声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撒满了盐。”
念书的人声咬字和情感都无比贴近文本,字字句句都像是活了过来,那些冷漠又客观的笔触,通过声音的再次塑造,充满了画面感。
是血,也是泪。
可惜啊,他听了好几天,听完了整本书,也没有从这本名为《活着》的书里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裴聆,窗帘拉开了吗?”
平稳的男声,拉回了裴聆的思绪。
裴聆慢慢坐起身,朝着落地窗走去。
“刺啦——”拉开窗帘。
天光破云,一抹浅浅的白在东方浮现,几点星辰在晨昏交接的天空中晕出光来,软和的、明亮却不刺眼的光,拱卫着一轮朝阳从远处的群山之间升起。
映得天边霞光万顷,一片瑰丽。
“是新的一天了。”盛如珩的声音贴在他的耳边响起。
裴聆知道声音是多么有魔力有塑造性的东西,但他从未如此具象化地感受到声音传达出来的力量和安慰。
盛如珩看着眼前的这一刻瑰丽无比的日出,空旷的道路上此刻只有他,但他知道,裴聆也在看。
他们在看同一轮日出。
盛如珩说:“时间不会回头,人生没有如果。”
“要往前走,往前看。”
裴聆看着霞光似火的天空,喃喃道:“是新的一天了。”
昨晚下的雨,今早雨过天晴。
他不该困在那场雨里。
作者有话说:
“‘有庆’不会在这条路上跑来了。’”
“我看着那条弯曲着通向城里的小路,听不到我儿子赤脚跑来的声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撒满了盐。” ——余华《活着》
第26章
盛如珩的车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前的停车位上,透过车窗玻璃,能清楚地看到上面挂着营业时间的牌子,9:00。
还有3个小时。
原本是想直接去裴聆家的,他担心裴聆。但通话讲到最后,裴聆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那他也就不必要那么早过去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哄着裴聆再去睡会儿,电话也没挂,他把车窗降了下来,车座放平,躺靠着,也准备再睡一会儿。
再醒来,是被说话的人声吵醒的。
他第一反应便是看向手机通话页面,还没挂断,然后低声喊了一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