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的视线里。
------
原平新租的房子就在医院旁边,虽然也可以被称之为“新家”,但事实上,原平呆在房子里的时间并不多。
他经常很早就起床,然后在于?秀的病房外一坐就是一天?,晚上也经常很晚才回到出租屋。
原平想,横竖也只有他一个人,好好生活是一天?,随随便便过去也是一天?。
新家从搬进去之后,厨房开火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间屋子仿佛只是一个可以晚上睡觉的地方,房子的主人随时都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
母亲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事实上,原平能?够做的事情很有限,然而他却不肯放弃。
即使护士也跟他说过很多次,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视,原平这样枯坐一天?,除了让自己受累之外,丝毫没?有别的作用……他也每天?雷打不动地坐在和母亲一墙之隔的地方,不肯挪动一步。
——然而,这样的诚心没?有打动老天?。
于?秀住进重?症监护室第三天?的上午,医生带着口罩,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看见坐在外面长椅上的原平,便面带沉重?地走了过去。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迅速憔悴的小伙子:“哦,你正好在这儿……”
原平的喉结动了动——他预料到了医生将要说什么?,却又?不敢置信,只能?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没?来得及修剪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医生看他发抖的双手,就明白原平是知道了。他拍拍眼前青年?的肩膀,发觉自己也无话可说,只能?憋出一句:“我们尽力?了……”
“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够强烈,器官衰竭的速度超过我们的预期……这几天?我们全力?抢救,还是没?能?把她留下。”
医生低下了头,给原平鞠了一躬:“对?不起。”
原平沉默了片刻,道:“没?事,不怪你们的。”
——他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在医生说出于?秀的求生欲望不强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了……这样倾尽所?有地把母亲留在这个世上,是对?这个女人最自私的残忍。
又?或许于?秀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她的爱人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跟她坦白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死去了。留在这个世上的,只是被责任和对?儿子放不下的爱填充的空壳,日?以继夜艰难地,以一种行尸走肉的活法继续下去。
医生又?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她吧,最后一面。”
原平几乎是机械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如何走路,只能?跟着医生的脚步进了抢救室。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这一次却仿佛带着温度,呼进鼻腔里,连鼻孔里的毛细血管都是冷的。
医生止步在门口,把接下来的时间完全留给了这一对?母子。
原平慢慢走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他好像忘记了如何行走,笨拙地拖动着步伐,仿佛回到了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婴孩时期。
而那个给他生命,给他煮小米糊糊,晚上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扶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教他走路的人……已经不在了。
于?秀身上插满的管子已经被撤走,女人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睛,表情恬静,仿佛只是睡了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
原平握着母亲冰凉的手,轻轻给她梳了梳睡凌乱的头发。
他轻轻地叫于?秀:“妈妈。”
女人没?有回应,依旧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