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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京城报仇第四十一天

兴许是家中有贵客的缘故。

丰松院今夜烛火通明,明黄的庭院灯火映亮了半边天空,和应小满上回在七郎的带领下远观那次大不相同。

丰松院管事把应小满领进门,沿着曲折游廊一通疾走,接连穿过三道拱门,最后停在某处偏僻小院的边角落。

管事推开一处小小的耳房,“这里是你住处。今夜晚了,你暂且歇下,明早再分派差事。”

“对了。”管事将走时又特意回身吩咐:“今晚丰松院有贵客。你安分待在自己房里,夜里莫出门,切勿冲撞了阿郎和贵客。”

应小满抱着包袱,点头如捣蒜。

等管事前脚离开,她立刻把包袱往肩膀上一搭,悄无声息开门——

小院半开的门边有人说话,声音居然似曾相识。

“今晚新来的洒扫丫鬟,可是个安分的?”问话的赫然是七郎身边亲信,隋淼!

管事说,“新来的不知底细,特意把她单独安置。性子像安分老实的,打扮得也朴素。刚才训话时头也不敢抬,只点下头,静悄悄关门歇着了。”

应小满静悄悄退回屋里,把虚掩的房门关好。

隋淼果然入院来查看。

细微的脚步声绕着耳房走了半圈,满意离去。临走前隋淼叮嘱管事,“把院门锁起。明早再开锁。”

应小满有备而来,一把锁哪里锁得住她。

唰一声轻响,擦得亮晶晶的飞爪攀上墙头,又瞬间消失。

隋淼今夜似乎忙得很,大步流星地沿着抄手游廊疾走,应小满纳闷地跟随身后盯梢。

他不是七郎的亲信么。为什么管起丰松院的事来?

难道七郎在家里的处境竟这般不好,连身边的亲信都能被家主晏容时随意差遣?狗官着实可恶!

应小满的心揪了起来。朱红柱子背后静悄悄露出一只黑亮眼睛,若有所思盯着前头还在疾走的隋淼背影。

要不要把人拦住,私下里问一问……呸!她才不要管七郎闲事!

但是,七郎在家里过得不好,却表现得无事人般,从未和她透露过半句,还是问一问的好。

七郎和晏容时也有仇。万一哪天像晏八郎那样,被仇家雷霆发作一场,送去大理寺拘押……

呸!七郎才从她手里救下仇家性命,他们自家兄弟掰扯去,她才不要管七郎闲事!

隋淼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阿郎在何处?”他拦住一个路过的管事问。

应小满耳朵一竖。

她早不是初入京城两眼一抹黑的乡下土丫头了。京城的高门大族人丁兴旺,家里定有许多个“郎君”,但“阿郎”只有一个,便是当家的那个。

隋淼问得是仇家晏容时的去向!

她当即屏息静气,听那管事指路。指得具体何处她没听明白,但隋淼明白就行。

高处悬挂的灯笼光映亮了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也朦胧

映出廊子周围的花丛树影。

隋淼沿着游廊疾步前行。两侧的花丛树影当中,时不时闪过一道烟雾般的身影。

应小满今天有备而来,穿戴的都是从晏八郎手里抠来的五贯钱添置的新衣裳,深蓝色薄衫,烟灰碎花裙,适合夜行……

灯火通明的一处院门很快出现在面前。

彼此显然是极熟识的,护院汉子冲隋淼点点头,说,“阿郎和贵客在书房议事。”

隋淼问,“贵客打算几更天回?夜路不太平,得提前准备起来。”

护院汉子叹气,“贵客不打算回,说今夜就睡书房里。贵客带来的人已经把枕头被褥、换洗衣裳送进去了。”

隋淼露出无奈的神色。

十一郎上回暗巷遇袭,得知应家小娘子意图刺杀的其实就是晏家七郎,晏容时。却不知怎么地错认到十一郎身上。

十一郎坚持自己假扮“晏容时”,吸引应小娘子再来刺杀,趁机把误会和所谓“世仇”问询清楚。

晏七郎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但十一郎也不是个轻易被说动的主儿。

门里门外默默互看一阵,院子里又快步走出来一个精干汉子,对隋淼转述,“阿郎吩咐下来,贵客今晚在书房安置,阿郎歇在东苑。”

隋淼无奈说,“我这便去准备。”快步走进院门。

院门随后关闭,把四周透亮的灯火关在门里。

草木葱茏的廊下假山石后,应小满静悄悄竖起耳朵。

晏家家主晏容时,果然好生奸猾。竟然安排贵客住自家书房!

如果不是被她意外偷听到今晚的安排,她理所当然潜入丰松院最大最气派的书房院子,一门栓敲下去……替死鬼就是倒霉的贵客了!

如今既然知晓了安排,她屏息静气,拢了拢烟灰色的碎花布裙,静悄悄往草丛阴影里一蹲。

头顶一轮弯月静悄悄挪动,草丛里蹲着的身影抱住膝盖动也不动。

远处梆子敲响三更。

应小满蜷在草丛里眯了一觉。

她梦见了义父。

体格壮得像头黑熊的义父,在大片黑影中走近,蹲在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在梦里仿佛变成很小的小女孩儿。似乎只有阿织那般大。

她抱着膝盖仰头问,“爹,我想你了。你怎么半年都不来看我,是怪我还没有替你老人家报仇吗。”开头笑着撒娇,说到最后时声音发颤,带出了鼻音。

义父还是那副嗡嗡的嗓门,很严厉地说,“多大年纪了,还喊爹!你是有自个儿亲生爹娘的,要叫义父!”

她在梦里也觉得委屈,低头看看自己的短手短脚,忽然一阵高兴涌上心头,她多大年纪了?她和阿织一样大!

她立刻快活地扑过去,抱住义父的腿撒娇,“我才四岁,不喊爹喊什么?爹爹!”

梦里的父女俩抱作一团。

义父无奈地随她抱。

温热的

大手落在头顶上,嗡嗡的声音说道,“伢儿记住,报完仇就走。我给你的五十两银子好好地用……”

应小满在梦里逐渐醒来。

抬手抹了把湿润的眼角。她在梦里竟然高兴出了眼泪。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笑出声……

她倏然警惕起来,一骨碌翻起身,警惕地四下里张望。

无人注意这处。显然并没有在梦里笑出声,引来查探的护院。

她在山中打猎惯了,追猎时选择藏身处几乎成了本能。她选择的这处草丛,并不会偏僻到令护院特意走过来查看,而是靠近小路边,时不时有一两个人来往,反倒不引人注意。

三更夜半。书房院子透亮到照亮天幕的光亮熄灭了,只从门缝漏出来少许灯光。

应小满静悄悄沿着院墙转去东边。

深夜了,东苑三间正屋最西侧,卧寝里的此间主人居然还没睡下。

东苑有个小小的荷塘。蛙鸣声声,夜里微风吹过庭院。

应小满蹲在靠近荷塘的一处假山石灌木丛后头,斜对面便可以看见寝屋半敞的轩窗。

子时深夜,屋里竟还亮着灯。

灌木丛静悄悄左右拨开,露出一只清澈透亮的眼睛,滴溜溜四下里转两圈。

屋里靠墙放了一张雕工精美的架子床,占地不小,左右金钩空悬,双纱复帐已放下。

里头影影绰绰露出个人影,披衣坐在床头,似乎在提笔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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