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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京城报仇第七十二天

两名相貌寻常、农夫打扮的男子从身后走近,沉默地帮忙。

他们是余庆楼逃脱的死士。方响

被官府抓捕,余庆楼奸细窝被连根拔出,死士无处可去,只能来找盛富贵。

但盛富贵也没想到,厢房里死个人而已,两间旧宅居然被大理寺拆成了平地。连下人住的西北小院都没给他留下。

“这些官儿越来越缺德了。”盛富贵在雨里喃喃地说。

三人很快搭好简陋的遮雨棚子。盛富贵从包袱里取出暖和的被褥,包裹住全身,只露出花白的头颅。

牢里冷得很。多亏应小满给他留下一床九成新的被褥,他好歹在牢里没冻出病来。这次无罪释审,被褥也被他带了出来。

盛富贵裹着被褥想了会儿,嘿地笑了,自语说:“小丫头的性子确实像庄九。”

四野漆黑,邸舍的几百间客房里灯火亮堂,从三五里地外远远地看得清楚轮廓。

应小满就住在那间邸舍里。

他虽然带出了死士,却并不打算按郑相的话去做。

“郑轶那厮嘴里的话也能信?”盛富贵嘿嘿地冷笑。“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嘿,我宁愿听小丫头说话。”

时辰还早。打在雨棚子上的雨点声绵延不绝,他眼盯着三里外的邸舍方向。

“你们别动手。”他叮嘱两名死士:“老夫自己过去找人。”

先眯一觉,等三更天前后,把应小满那小丫头摇醒,仔仔细细地听她说一回。她爹庄九这些年到底怎么回事,把当年的五十两银锭带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

不远处的官道上嘈杂响动不断,锯子锯树枝的声响时断时续。

这些禁军小崽子动锯子的手脚不稳当,吵死个鸟人。

盛富贵在一片令人牙酸的锯木头声里皱着眉头睡下。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耳边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响动。

七八个禁军还在官道上锯木头。

没吃饱饭似地,慢腾腾地拖着锯子,半天锯不下一根树枝。与其说在锯树清理道路,倒不如说随便弄出点响动交差。

盛富贵没搭理那边禁军的偷懒行径,在雨棚子里准备行动。

窄袖夜行衣,蒙面黑布。以防万一,怀里揣把匕首。对应家小丫头用不着,防备着撞到邸店里不相干的倒霉鬼用。

打理妥当。盛富贵满意地走出雨棚子,仿佛一道轻烟出现在官道边,借着下雨无月的黑夜掩饰,朝灯火明亮的邸舍方向轻手轻脚行去。

即将靠近邸舍,约莫三百来步距离时,官道边的野林子里却迎面闪出十几个同样装束,夜行衣裳,黑布蒙面的汉子。

两边骤然面对面撞上。盛富贵停在原地,匕首从袖口滑入手心。

对面夜行人却没发现异样,还在招呼他:“愣着干嘛,快过来,就差你一个了。头儿吩咐两个字。今晚要像,要真。”

又对其余人道:“人齐了。走!应家小娘子住二楼西边的‘甲二十六’号房。记得靠近甲二十六号房再开始打斗。头儿说过了,今晚演得像,演得真,事成之后每人赏五十贯!”

黑布遮掩

下的一双浑浊老眼精光闪动。盛富贵放开匕首柄,无事人般加入队伍。

二十人小队借着黑夜细雨遮掩,快速往邸舍方向行动。

眼看就要接近邸舍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阵疾跑。同样身穿夜行衣裳的蒙面人气喘吁吁急奔过来:“都尉,卑职迟了……”

前头领路的都尉刚骂了句:“死哪里去了!入队,就差你一个——”

说着说着,都尉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脚步骤然急停,回头开始数人头。

说好的今晚手下领二十个人……咋多出一个呢。

朦胧灯笼光芒映亮周围。

蒙面夜行人小队跟在他身后,众多黑发黑衣的儿郎当中,突兀现出一个花白的头颅。

都尉懵了一瞬,伸手去指,喝道:“你是何人——”

盛富贵手里的匕首闪电般刺出。

精光闪耀的匕首直刺胸膛,当一声巨响,刺中了都尉穿在夜行衣里的护心镜,匕首尖震荡滑开,划过胳膊,血光四溅。

都尉捂着胳膊大喊:“哎哟!”

盛富贵一击不中,立刻遁走。身影在雨中几个翻滚,直奔前方邸舍。

半夜三更,邸舍的正门早关闭了。侧边的雕花木窗却有半扇开着,隐约露出点灯火。

身穿夜行黑衣的人影从窗户迅速翻滚进入。

迎面撞上抱臂站在窗边的雁二郎。

雁二郎还是那身朱红窄袖的武官袍子,在窗边喝酒打量,远远地看了有阵子了,对敬业的麾下极为赞赏。

“亏你想到把头发染白,做事有心。你叫什么名字——”

才夸奖到半截,迎面对上一双专属于老人的浑浊带白翳的眼睛。

雁二郎一怔,喝酒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忽地反应过来,抬手便砸出酒杯!

眼前白刃寒光闪动。

刚才都尉身上撞到了护心镜,这次匕首便直奔脖颈要害处而来。

雁二郎原地往后一个倒仰,惊险躲开致命袭击。锋利匕首带着风声,突袭不中咽喉,匕首转往下直刺。

鲜血飞溅。

雁二郎闷哼一声,匕首扎入左边肩膀的同时,他往后旋风疾退,反手拔刀。

两边闪电般交手几次,雁二郎一脚踹开窗子,冲外头高喊:“有贼人!”

盛富贵啐了声。这帮禁军小崽子瞧着像兵混混,动起手来居然弄不死,失策。

应家小丫头住二楼西边,“甲二十六号”房。他不再恋战,身影瞬间消失在客栈里。

外头都尉领着二十人匆忙赶来。

脱去夜行黑衣的众禁军围成一圈,看看肩膀扎匕首的自家雁指挥使,又看看龇牙咧嘴、胳膊血流不止的都尉,敬佩不已,纷纷夸赞:

“指挥使,都尉,您两位演得真像!卑职等十分佩服!”

雁二郎又疼又气,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人给气笑了。

“你大爷的,真有贼人!给了我一刀

,人进邸舍了。是个头发斑白、眼泛白翳的老贼,挨个房间搜!”

——

应小满今晚睡得不大好。

邸舍里的木板床窄,睡不下三个人。义母带着阿织睡去隔壁,她独自睡一间。

但邸舍人多嘈杂,木楼梯响动没停歇过,东边客房里又歇着雁二郎。

她心里有防备,飞装爪的牛皮袋就放在枕头边,直到二更初,邸舍逐渐安静下去,才合眼眯一小觉。

没想到还没到三更天,楼下大堂又开始吵闹。她迷迷糊糊地翻个身的功夫,房门竟然打开了。

应小满:?

“谁。”她瞬间清醒,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反手抓住飞爪牛皮袋,警惕地对着门外黑黢黢的人影:

“雁二郎?你最好别干下作事。信不信我揍得你满脸开花。”

门外站着的人却不是雁二郎。

某个似曾相识、细听却又不大熟悉的苍老声音说:

“庄九的女儿,应小满?”

应小满人懵了片刻。

“你是谁?”她并没有否认,只反问道。

门外人说:“老夫是你父亲当年的京城旧友。这里的禁军小混账太多,我们找个稳妥地方说话。老夫想问问你父亲。”

应小满手快,两句话功夫已经点起油灯。

灯光往门边晃了下,来人正好拉下蒙面黑布。她吃惊不小:“——老人家?”

门外来人呵呵一笑。

灯下显露出来人斑白的头发。浑浊的眼睛此刻精光毕露:

“老夫姓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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