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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一十四章

谢衡之说完这句话,便去了浴房,留亦泠一人在榻边发呆。

他这是……什么意思?

自仁乐十四年科考殿试,谢衡之得圣上亲自诏问,钦点状元,自此一飞冲天至今,试图附凤攀龙的人数不胜数,结秦晋之好自是最轻巧又稳固的方式。

一时间,整个上京,但凡有待嫁的闺英闱秀的人家都尽数瞄准了谢衡之,说媒人都快踏破了谢府门槛,也不见他有娶妻之意。

这十年间也从未听闻他收过姬妾通房,除了传闻中爱慕那亦家小女儿外,一丁点儿桃色绯闻都未曾传出。

当真是大梁王朝守身如玉第一人。

怎么亦泠才到他身旁一个多月,他就色欲熏心要纳妾了??

平日里也不见他对枕边这个如花似玉的正妻有任何意思啊。

不行。

绝对不行!

亦泠就算不为了自己活命,也不能让谢衡之过上美人环绕的生活!

待谢衡之从浴房出来,亦泠见了他便急切地想说点什么,猛然一站起来,却踩着裙角绊倒了自己。

“砰”一声,谢衡之回过头,见亦泠半跌在地上,手肘撑着罗汉榻,发丝散落鬓边,怔怔望着他,眼底泛了一圈红。

然而谢衡之沉默半晌,只是抬了抬眉,并没有要上前扶起她的意思,还坐到了桌前,喝起了婢女准备的醒酒茶。

“又晕?”

亦泠:“……”

既然如此,只好将计就计了。

她忽然抬手捂住胸口,楚楚可怜地说:“夫君,你好没良心!”

“噢?”

谢衡之丝毫不为亦泠的浮夸语气所动,反倒笑了笑,“我怎么没良心了?”

“世人都知道我多爱慕你,不惜名声又不远千里嫁过来,在这上京孤苦无依,你是看不见我每个深夜里悄悄以泪洗面的模样罢了。”

反正都摔了,亦泠索性趴在榻上,衣衫松垮,消瘦莹白的肩膀映在灯下,轻轻颤着,看起来羸弱又可怜,“自来了上京,我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操持,满心满眼都是你,不求夫君和我一样,但求夫君给我留几分薄面,不要让我沦为这满上京的笑话!”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情绪又激动,亦泠自个儿都有些喘不上气。

谢衡之却依然维持着垂头看她的姿势,看似凝神专注,右臂却搭在桌上,指尖搓动把玩着醒酒汤的杯盏。

他的眼神十分微妙,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亦泠一圈,似乎含着一股意味不明的讥诮。

仿佛不相信一般。

“夜夜以泪洗面?”许久,他才开口道,“怪不得日日睡到红日三竿。”

亦泠:“……”

好一个小肚鸡肠又冷漠的男人,她都做出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了,他竟还这般铁石心肠。

亦泠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意顿时跑得一干一净,她也不想演下去了。

本来日日都要想方设法靠近谢衡之就已经很痛苦了,日后府里有了其他女人,她还要被迫争宠。

这种日子过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亦泠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径直说道:“你要纳妾便纳吧,只是我但凡有一夜见不着你就会晕死过去,这毛病谁也治不好,就靠你吊命!你若想当鳏夫就尽管去纳妾吧!”

反正谢衡之也不会信,她只求说个痛苦,随即就朝床上走去,直挺挺地躺了下来,大有一副等死的模样。

躺了半晌,屋子里寂若无人。

亦泠这才意识到谢衡之似乎没有走,也没有说话。

她其实也很忐忑,想看看谢衡之到底什么反应,便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去偷瞄他。

刚见了光亮,就猝不及防和谢衡之三目相对。

可谢衡之却不像她想象中那般声色俱厉。

半开的门透出几分夜色,谢衡之半张脸隐在了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只是带着探究的目光,平静地盯着亦泠,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谢衡之突然收了视线。

轻叹一口气后,他起身径直朝亦泠走来。

亦泠下意识便往床角缩去,捂着被褥盯着谢衡之。

他却什么都没说,像往日那样,掀开被褥,无声地躺了下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亦泠朝身侧的男人靠近了些。

两人平日躺在一张床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此时谢衡之正侧着身,背对着亦泠,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沾枕头就能睡着。

打了会儿腹稿,亦泠小心翼翼伸出手,试图戳醒他。

指尖还没碰到他的肩膀,冷不丁就听他开口道:“又怎么了?商大小姐。”

亦泠知道他根本没相信她说的话。

可她能怎么跟谢衡之解释呢?遇到这种事情她也很无语但事实就是这样啊。

“我方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我在胡编,不信你去问问旌安寺的慧明大师。”

“我也不想总缠着你的,只是这毛病无人可医,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若答应我,以后就算这府里有了别人,你也会每日抽出时间陪我一会儿,那我绝不管你要纳八个还是十个妾。”

亦泠说这话的时候很着急,谢衡之却像是聋了。

许久,就在亦泠以为他压根儿不想搭理时,他却利落地翻了个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四下寂静,清白月光透过罗帷飘荡在床榻之上,隐隐约约可见谢衡之的双眸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忽然很后悔自己先前为何莫名其妙要嘴贱逗她一下,导致这床上夜话越说越离谱,就差说自己是观音菩萨转世了。

大概是因为今夜喝了太多酒罢。

但若是让他此时主动服软:我是同你开玩笑的,我不会纳妾。

——倒像是莫名其妙在给她许诺什么。

他就这么看着亦泠,许久没有说话。

在谢衡之的注视下,亦泠咽了咽口水,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有多不妥。

怎么说着说着,更像在变相邀宠了?

而且还很拙劣。

果不其然,谢衡之总算开口,却意味不明地问:“那大师有没有说过你这病什么时候会好?”

亦泠:“……”

问得好。

没听到回答,谢衡之又问:“若是一辈子不好,我岂不是也要一生一世与你日日不分离?”

亦泠:“…………”

谢衡之可能不知道,亦泠比他还担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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