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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欺人太甚

月亮高挂在屋檐上。

阿笙将手中的煤油灯凑近,去看摊在桌前的那幅画。

画早就已经干了。

阿笙将煤油灯放在桌前,两只手小心地拿起画,眉眼认真地盯了半晌,又将画给放回桌上,用画笔在颜料上蘸了蘸,在上头空白处,画了一幅上弦月,几颗星。

如此,本来只是画着一幢酒店,没有白昼也无黑夜设定的一幅画,便有了夜色。

阿笙将画笔沾了右手边的水同颜料,把颜色又给稍稍调淡了一些,在酒店的窗户上,添了几笔——

酒店的窗被全部“亮”起,如同白昼。

阿笙的眼睛,比这幅画的灯火都还要亮。

他就说么,原先的画里头少了什么。

今日去了泰和楼,方知晓,是灯呀!

日后的长庆楼,怎么能没有灯呢!

只要通上电灯,长庆楼晚上定然也会像泰和楼那般热闹。

阿笙痴痴地瞧着手中的这幅画,耳边仿佛已然能够听见跑堂们热情回应客人的声音,宾客们高兴地碰杯的谈话声,如同泼上热油的大锅,热热腾腾,闹闹呼呼。

“吱呀——”

房门被推开。

“阿笙,你下午出去过了?”

方庆遥走了进来。

阿笙又看了眼手中的画纸,轻轻地给放回桌上,转过身。

“方骏告诉您的?”

阿笙不大高兴地“问”爹爹。

方骏个大嘴巴!

哼。

那个方骏,多半是还告诉爹爹,他在外头“欠钱”了。

方庆遥进了屋,没说是方骏提的,只是道:“你骑着乌梅出去,那么打眼,以为戴着个斗笠,咱们街坊邻居便认不出你了?”

阿笙不信。

爹爹晚上才闭店回家,哪个街坊还能那么闲,跑他家里来,告诉他爹,他下午出过门?

阿笙比划着,“是出去了一趟。去探望小石头同余(虞)爷爷去了。”

方庆遥知道阿笙上回去探望过爷孙两人的事,他倒没觉得阿笙救了人,还给人送吃的这事有任何不妥。

他自己当年一路逃荒,也对亏了好些好心人的善举,方能活下来。

否则不要说是有阿笙,便是他自己可能都活不过那个饥馑的年月。

如今,他们有了能力,自然是能帮则帮。

再一个,若是老人家有心打听,定然知道阿笙的身份。要是打着赖上阿笙的主意,上店里来,要些吃的、喝的,更过分的,还有直接开口要银子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些事,都没有发生。

可见,老先生也是个体面人。

方庆遥信佛,他笃信佛家“善有善报”的宗旨,相信今生若是多做好事,来世也会有福报。

方庆遥走向桌边,关心地问道:“老人家同孙儿可都还好?”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阿笙便给简化了一下,“原先不大好,现在挺好。”

方庆遥以为阿笙说的,“原先不大好”的意思是,在阿笙过去探望之前,爷孙两人的境遇可能不大好,阿笙定然不是空手去的,给了老人家一些吃的之后,爷孙两人境遇也便好起来了。

他这会儿心里头有事,也便没细问。

方庆遥低头瞥了眼阿笙的桌上的画纸同颜料,又挪开了视线,迟疑着,到底还是开口问道:“我怎么听说,下午有人到我们家要钱来了?”

阿笙睨了爹爹一眼,打着手势,“您方才还说,不是方骏到您那儿告的密。”

方庆遥有些心虚,嗓门便提了提,“这事儿就不关阿骏的事,你跟爹爹说实话,那个上门要钱的人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当真在外头欠钱了?我听说,对方的衣着打扮,瞧着还是个斯文人。你是不是……买这些东西欠的?”

方庆遥指了指阿笙桌上的颜料同画笔。

方庆遥不懂作画,可他也知道阿笙手头便摆的这些专门用来作画的家伙可不便宜。

阿笙手里头能有多少钱,他还不清楚么。

多半是没钱买这些东西,便跟纸笔铺的人赊了账,又没钱还,被问到家里来了。

阿笙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爹爹解释,那所谓的要债的人是二爷为了从方骏嘴里套话,才随口扯的谎。回头爹爹追问,二爷为什么上家里头来,他回说二爷出门办事,顺带给他带了鸡汤,这才来家里寻他,爹爹又该疑心二爷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阿笙也便没解释,将错就错,“是说好了,下午给对方钱。是我一时给忘了。爹爹您不用担心。”

“你一共欠了多少?要是不够,回头你把清单给爹爹,爹爹替你去店里把账给平了。”

阿笙心里头很是过意不去,他扯了谎,让爹爹替他担心他了。

阿笙比划着,“谢谢爹爹,不过我这儿有钱,管够。今日下午当真是忘了同对方约好了,回来时,我路过那家纸笔铺,就把钱给过对方了。”

方庆遥松口气,点了点头,“那便好。”

方庆遥探过脑袋,去看桌上阿笙的画,“这画……这画是你画的?画的是咱们长庆楼?”

这……这怎么同他们点有些像,又有些不大像啊?

瞧着比他们长庆楼要气派,只是这匾额,却又是“长庆楼”这三个字。

还有这灯,他们长庆楼夜里哪儿有这么亮。

“我就是随便画画……”

阿笙打着手势,没好意思“说”,这是他日后想要开的酒楼的模样。爹爹大概会觉着他不知天高地厚,或是年纪小小,野心这般大,不够务实。

方庆遥仔细看了看,真心夸奖道:“画得挺好的,长庆楼这三个字,写得好!”

阿笙:“……”

阿笙朝爹爹竖起大拇指。

爹爹是懂得“赏画”的!

“那是,你打小我

就逢人说你有绘画的天赋!()”

阿笙忍俊不禁,弯着眉眼笑。

…

当爹的话锋一转,“只是,阿笙啊……你知道,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学一门手艺,脚踏实地地干一门营生才是实际。你的意思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阿笙眼底的笑意黯了下去。

他明白爹爹的意思。

画画不是可以谋生的营生,且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还要花不少钱买画具。

再一个,如果真的要学画,定然得正经拜一个师父,进行正规性的学习。

要想要习画上有什么精进,还是得徐拜名师习画。

且不说名师的束脩不便宜,在画坛有一定名气的画家,轻易也不肯收徒。

至少,他从没听说过哪个画家是厨子出身的。

因此,他从来也只是将画画当他的一个喜好,未曾动过什么奢念,当真能画出个什么名堂来,可听爹爹这么说,到底是有些难过。

心里头知晓,爹爹是为他好,阿笙也便扬起笑,比划着:“爹爹放心,等跟着师傅学厨期满,出了师,我就给师傅当副手,待后厨事务都熟悉了之后,慢慢地跟在您身边学经营,接过您身上的担子。”

当爹的听了,当即大感欣慰。

家境不那么好的人家通常愿意将姑娘嫁给一个厨师,哪怕阿笙不会说话。毕竟只要时局不要太动荡,跟着厨子总归有口饭吃。

可不会有人家愿意将姑娘嫁给什么画师。

作画这种事,哪里是正经营生,那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才能有的消遣。

“你自己心里头有盘算就好。你现在喜欢画就画吧,等婚后咱们可就得收心了。既是身为男儿,就该承担起身为男儿,身为丈夫同父亲的责任,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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