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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万人万解

他年轻有力,抱住黄公公的腿,是踢也踢不开。

黄公公深深叹了口气,后靠回椅背上。

“我当时留你,就是看中你孝顺又狠辣。你怎么糊涂了?”

江致宁浑身一僵。

想到刑房的刑具,身子颤抖一下,依然没松手:“你认我做干儿子,那你就是我爹,我不能放你在这里不管!”

黄公公从桌上香炉里,抽了一根点燃的香。

他让江致宁忍着,用燃着火星子的香头,点到了江致宁眉心孕痣上。

江致宁抖得更厉害,嘴唇都被咬出血,狠劲激出来,一声不吭,只眼泪还在无声掉落。

这颗痣烫掉了,他还是小哥儿,自欺欺人,但能保命。

黄公公把香插回去香炉,香已燃了一半。

“时辰不早了,再不走,我先杀了余春至。”

江致宁倔强抬头。

他这辈子,就遇上过两个不求回报,一心为他好,他做什么都会包容的人

() 。

现在到他取舍的时候了。

他逆不了天,也不知黄公公为什么会倒,他眉心有焦黑流血的烫伤,不怕疼般,哐哐磕头。

“求干爹给我一副衣冠。”

黄公公死了,他立衣冠冢,守孝祭拜。

黄公公允了。

江致宁乔装改扮,额头随便包扎一下,从后门坐马车离府,直达江府后门。

黄公公早安排了人,他到了,就有人把余春至送出来。

父子相见,顾不上说话,在城内节气的热闹里,悄摸摸走野路出城去。

姜楚英闲着,来找余春至,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以为余春至是被江致宁接去逛元宵灯会,不知错过的是什么。

撇撇嘴,她心想着:她也有儿子可以依靠。

此时此刻,江致微正在逛灯会,与一个小哥儿同行。这是他三叔给他介绍的一门亲事。

他思绪神游,跟人逛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四海镖局。

这条街令他陌生。镖局门口黑洞洞的,一只灯笼都没挂。

他急跑过来,镖局的牌匾都摘了。

对门还是何家。

何家临街的铺面卖杂货。

江致微走进去,见铺面里货物所剩无几,一派萧条模样。

何家老大何义回刚好来前面,跟江致微碰上了。

何义回身上煞气重,上下看一看江致微,认出是谁,只拱手行了个江湖礼。

他们无亲无故,镖局作为江承海的产业,才叫江致微一声大少爷。

断亲了,就不必喊了。

江致微问镖局怎么关门了。

何义回说:“兄弟们死伤太多,没法开了。”

江致微一惊:“那丰州的镖局呢?”

何义回又瞥他一眼:“当然也关了。”

这一眼看得江致微无地自容。

家里这么大的事,他毫不知情。

可他在三叔家,处处掣肘,信是一封也寄不出去。

他有心解释,与他同行的小哥儿也追到了铺子里。

“你怎么回事?半路把我丢路上,万一我被坏人绑了呢?”

江致微一番赔礼道歉,回头时,何义回已经不在。

小哥儿皱眉,嫌弃与不满压不住。

江致微模样性格都不错,人也年轻有才华,可他还不是进士。

江家有一个江老三在前头做榜样,与人结亲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就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书生,要攀一门好亲事,让仕途更顺。回头房里该塞多少人,一个不减!

本就有不满,头一回约着出来相看。江致微就心不在焉,一副没把他看在眼里的模样。

谁求着一定要嫁他了?

这头不欢而散,江致微回家,还被他娘缠上了。要出去看看花灯。

姜楚英跟江致微不能一起出门,一定要留一个。这是“自由”的代价。

江致微才开口说个“不”(),姜楚英就让他想法子:“想出去总有办法的啊?我们走后门。宁哥儿就来接他爹爹出去逛花灯了。”

江致微浆糊般的脑子▆()▆『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突地被点醒。

是啊,想出去总有办法的。

他要寄信回丰州,也多的是办法。

母子俩正小声说话,商量着怎么偷偷出府,主院里,突地爆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银子呢!家里的银子呢!!”

事回主院。

江老三拿着一盒银票、地契翻看,只有最面上的一百两银票是真的,下面一叠都是家仆的卖身契和凑数的白纸。

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他把夏元仪抛在地上,眼睛因愤怒赤红一片。

“银子呢!银子去哪里了!”

夏元仪人过中年,娇养半生,这一摔,着地的手脚立马不能动了,传出钻心的疼。

她忍疼,咬死了说没钱。

“大哥没有送银子来京都,我们家就不可能有钱。”

江老三把木盒子朝她扔去,差一点就砸到了夏元仪的脑袋。

大哥是没送银子,可他当差时受了贿赂,那些是他留着给江致微打点的钱。他四处走动,就差银钱到位了。

现在家产都被夏元仪转移了。

江老三追过来,蹲她面前问:“你送回娘家了?”

夏元仪摇头:“你糊涂,外嫁女,哪有家?”

江老三了然:“你把银子给老大了。”

他立马跑出去,找大儿子江万川。

江万川夫妻俩出去看灯会,没回来。

江老三又去春枝院,想找余春至求一求,务必要说动宁哥儿,只此一次,他再也不会烦宁哥儿了。

春枝院,人去楼空。余了一封信,江老三半天不敢拆开。

四下无人,他点了油灯,拆信看,里面没有一句温情私话,只有一封等待他签名的和离书。

他把和离书撕得粉碎,又把桌上杂物都扫到地上。

油灯落地,热油在木地板上流动,转瞬烧了起来。吓得他连声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府上人都闻声而动,江致微母子也就出不去了,赶忙过来帮着灭火。

这一番折腾,春枝院的一楼,只剩一地焦黑。

同是中年夫妻,远在丰州的江承海,在院子里哼哧哼哧挂彩灯。

他死要面子,早有准备,当着孩子的面不好意思拿出来,等着孩子们出去玩,他才拉线张挂。

彩灯多半是他亲手做的,支架稳固,花样甚丑。

宋明晖吹不了风,不能出去玩。

错过今年,不知要等几年。江承海想给他夫郎看花灯。

往年夫夫俩总是忙,聚少离多,过年过节时,是他押镖最忙的时候。匪徒也要过节的,他要亲自去。

现在闲着了,可以陪夫郎了。

宋明晖穿得厚厚的,站在廊下,也把兜帽戴上了。

病气在脸,姿容不减。满园红红绿绿,反让他的脸有几分气色。

江承海大老粗一个,从前都是跟李家较劲搞的灯笼,还都是宋明晖张罗,他没分清,好好的元宵灯会,他当跟中秋一样,灯笼下还挂上了灯谜。

这是他一点点抄来的。

不动声色搞这么一出,老江的腰板直挺,面上有红光。

全给挂起来后,走路都是畅达的。

他站宋明晖面前,满脸求夸奖,又不等夸奖,牵着宋明晖说:“阿晖,我带你去看花灯。”

宋明晖含笑点头,与他在院里看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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