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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020·

过来送餐的章宇一开始没找到人,以为他又飞去桐市了,幸好及时瞥见窗边好像有一道人影。

走过去后,章宇确定自己没眼花,松了口气,奇怪道:“老板,你这是睡醒了,还是一直没睡啊,怎么坐在这儿呢。我开灯了啊。”

上周新戏一开机,他老板就连轴转拍了三天,今天好不容易有几l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结果晚上又有一场大夜戏要拍。

说完,章宇开了一盏相对柔和的落地灯,免得江舟池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受不了。

谁知等到灯亮起,最先受不了的是他的眼睛。

看见江舟池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后,章宇瞪大了双眼,吓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打包盒,立刻冲了过去,担心又着急道:“老板!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突如其来的大呼小叫唤回了江舟池不知所踪的思绪。

他神色轻敛,顺着章宇的视线,转过眼眸,摊开了手掌,好像听了章宇的话,才知道自己在流血。

而章宇看清他的伤口后,又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本冷白的肤色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暖色,也让掌心里的那团暗红色更深了一层。

是干涸的血迹,如同一道道裂痕,将他修长如玉的右手分割得找不到一片完整的皮肤。

而被他握在手里的,是他之前亲自烧制的一只玻璃蜡烛,半透明的蓝色烛身,紫色调的烛火,原本是要送人的礼物,如今却碎成了两半,玻璃扎进他的掌心,划得血肉模糊。

光是看一眼,章宇都觉得疼,可江舟池的目光淡得仿佛在看别人的伤口。

章宇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我马上叫人来帮你处理!”

“不用了。”

没有起伏的三个字,叫停了章宇的脚步。

“……啊?”章宇不太理解,心想江舟池应该是不想弄得太麻烦,但又放心不下,左右为难道,“可万一感染了……”

“死不了。”

没说完的话被江舟池毫无生气的嗓音截断。

一瞬的沉寂后,他抬起眼,看着章宇,平静道:“死了也没什么。”

听了这话,章宇更慌了,终于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结结巴巴丢下一句“哦、哦那我先出去了”,便拔腿跑去走廊,打电话找秦总。

江舟池无动于衷,收回了视线。

拂掉手里的碎玻璃后,他起身走到洗手台,将血渍冲洗干净。

大概是伪装得太久,连他都快相信自己是个好人了。

然而他到底是一个在阴暗处等着她怜悯的卑劣者,表现出的宽容仁慈不过是让她不再躲着他的假象。

可惜,这个假象不堪一击。

她只需要流露出一丁点对他的不在意,又或者露出抛下他走向别人的马脚,就可以将它轻易击碎。

然后。

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占有欲开始失控。

就像这流水,无法控制,直到找到开关,重新伪装好为止。

而代价是不能见她。

-

赵慕予等了四天,也没等到江舟池的回复。

一开始,她还能用“拍戏太忙,没时间看手机”来说服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实在骗不下去了,毕竟江舟池之前又不是没有忙过,可也没见他这么久不回她的消息。

更何况他在第二天就回了赵母的微信。

这不是明摆着故意对她的消息已读不回吗。

赵慕予不理解,以往的经验也用不上,唯一能想到的也解释得通的可能性就是——江舟池生气了。

可推出这个结论后,她更想不通了。

她不就是挂了他一通电话,至于生这么久的气吗。当初她那么不客气地叫他滚,也没见他气这么久啊,弄得她好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

“——赵慕予,这都几l点了,还不起床,是打算一觉睡到太阳下山吗?”

门外传来赵母的

声音,结束了赵慕予的午睡时间,同时也结束了她没有结果的冥思苦想。

她已经被这件事折磨了整整四天,在这一刻,终于决定放过自己,不再揣摩难以捉摸的江舟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回了赵母一句“起来了”后,赵慕予把手机往枕头上一扔,伸了个懒腰,翻身起床。

谁知刚穿上拖鞋,就听见床上的手机“呜”地振动了一声。

亮起的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赵慕予一看,立刻扑过去,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等到看清发消息的人,她眼睛里刚亮起的光又倏地熄灭了。

消息是尤霓霓发来的,邀请她:【我最最爱的木鱼,你最最爱的我将在一个小时后抵达桐市。糊涂虫有点事,晚饭来不了,不过丛涵学长他们已经到了。所以,请你务必空出时间,和大家共进晚餐,收到请回复!】

直到升起的心再次落回原处,赵慕予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在期待江舟池回她消息。

她一边唾弃自己的言行不合一,一边回复尤霓霓:【。】

尤霓霓不是桐市人,初一那年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搬来桐市读书,和同班的她还有苏糊成为了朋友。

当时她已经和陈淮望、丛涵还有李寂仨人划清了界限,所以一开始尤霓霓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高二那年凭自己的本事认识了陈淮望以及其他人。

后来,高二还没读完,尤霓霓就回到了以前的城市生活。

尽管如此,她每年暑假都会回桐市看看他们这群朋友。

就算后来大学毕了业,她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连带着丛涵等人也被感染得纷纷效仿,不管再忙,每年暑假都会抽空回来聚一聚。

快六点的时候,尤赵慕予收拾好了东西出门,搭尤霓霓的顺风车去餐厅。

一出小区,她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热情地呼唤着她:“木鱼木鱼!这儿!”

赵慕予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越野,副驾驶座上的尤霓霓半个身子探出来,两只手像雨刮器似的,冲她左挥右晃。

而坐在驾驶座的陈淮望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揽着尤霓霓的腰,大概说了她什么,她听了以后鼓着脸颊,从窗外退回车内,在车椅上好好坐好。

赵慕予一时有些感慨。

虽然陈淮望和尤霓霓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但她每次看见俩人在一起的景象,依然觉得新奇。

以前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从小就对人爱搭不理,讨厌吵闹的陈淮望,居然和尤霓霓这个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小话痨在一起了。

赵慕予走了过去,隔着副驾驶座降下的车窗,看了一眼陈淮望,算是相互打招呼了。

尤霓霓则是趴在车窗上,一眼注意到赵慕予的变化,盯着她的左脚踝,惊呼道:“哇木鱼,你脚上的红绳好那个哦!”

说完,她害羞地捂住了脸,一副看见了少儿不宜画面的表情,已然忘记自己早

就过了“少儿”的年纪。

追星一族总是爱演又浮夸,赵慕予见怪不怪了,也猜到了尤霓霓肯定会用红绳大做文章。

可谁让她这次回桐市没带多少衣服,尤霓霓约得又急,她没时间临时去买一条长裤,就算想遮起来也办法,只能摆烂了。

赵慕予打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而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慌不忙地回应尤霓霓:“你脖子上那印记也挺那个的。”

尤霓霓:“……!!!”

赵慕予说得不清不楚,尤霓霓心里却清清楚楚,又或者说是做贼心虚。

话音一落,她立马对着车镜照了照,见自己的脖子上果然有个红色印记,脸腾地一下红透,扭头就拿脑袋顶陈淮望的手臂,无声地骂着他:“谁让你这么不小心的!”

陈淮望没躲,用手掌抵住尤霓霓的脑袋,免得她一不小心滑下去撞到换挡器,嗓音散淡道:“确定是我咬的,不是蚊子咬的吗。”

说完,他抬眼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赵慕予,没什么情绪起伏,但蕴含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赵慕予当没看见。

尤霓霓倒是立刻抬起头,重新看了看自己的脖子。

好像……是有点痒。

那这玩意儿应该就是……蚊子包咯?!

尤霓霓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准备好了拳头,要找赵慕予算账,却被陈淮望揉了揉头发:“下次要打人记得用手,别再为难你这颗本来就不够用的脑袋了。”

尤霓霓:“……”

赵慕予坐在后排,看着俩人的斗嘴,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六七岁。

不过,现在不是怀念青春的时候。

于是她难得贴心,提议道:“二位,不如我来开车,你俩安心打情骂俏?”

“……”

尤霓霓和赵慕予认识了十几l年,已经对她每种语气所代表的情绪了如指掌,知道她这是想揍人了,赶紧拍了拍陈淮望的手臂,催道:“快开车快开车,要不然咱俩今晚就要成亡命鸳鸯了!”

大小姐一发话,停在路边的越野车终于汇入车流。

等他们抵达餐厅的时候,丛涵、李寂已经在包厢里坐着了。

赵慕予走在最后。

刚要反手关上包厢门,突然感受到一股反作用力。

她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确认情况,就见丛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熟悉的浮夸表情,张开手臂朝她走来:“哟哟哟,看看是谁来了!”

一听就知道不是在和她打招呼。

因为这种亢奋的语气专属于某个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赵慕予的心跳瞬间加快。

她像是被烫了手一般,猛地缩回还搭在门上的手,而后转过身。

将近半个月不见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懒懒插兜,长腿一伸,抵住了即将关上的包厢门,一张脸被压低的帽檐分割出明显的阴影。

而那双黑眸就藏在阴影里,没了一贯的散漫,只剩下不动声色的冷淡,在察觉她视线之际,眼皮一垂,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丝毫不见那一晚的荒唐。

恍惚间,赵慕予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面对的是超市初遇那晚的江舟池,冷冷的,像吹了一整个冬天的风,疏离冷漠,没有人情味。

不同的是,这次她用不着心虚。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移开眼,就见江舟池半敛着眼,眼神带着淡淡的审视,往下一落。

赵慕予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忍住了下意识想要藏起左脚的冲动,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自己还好没有摘下红绳。

她逼自己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任由江舟池打量。

这时,丛涵已经走了过来。

见赵慕予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当她是故意挡路,大声讨伐她:“赵慕予,你挡在门口干什么,不想让江舟池进来吗!”

江舟池倒是不介意。

话音落下,他掀起眼帘,目光重新落在赵慕予的脸上,扯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缓声替她回答:“可能是因为卖保险的王八蛋禁止入内。”

赵慕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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