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抽雪茄了,这些年来,他克制地只抽降了调的特调烟。
巴黎的雪下的很大,阳台那儿虽然有挡雨蓬,但那雪花还是肆无忌惮地飘落到他的脚边,积化成一堆泥泞的淤寒。
他身后的雪夜里亮起的灯火背景是典型的哥特式教堂的建筑,复古又华丽的法式建筑彰显这个城市厚重的文化基因。他清冷的样貌和那样的背景格格不入,但他在这里生长,在这里生活,是不是也在这里,去藏起关于自己真的从哪里来的疑问和记忆。
她问他那拥有复杂家谱的家族里的人是不是不好对付。
他却只是说,说到底他们也都是家人。
但如果是家人的话——
母亲把他当做报复和泄愤的工具,父亲对他的出现充满厌弃。
这样存在的他,是不是没有从这个家族中得到过一点的爱意。
她开始理解他说的,他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但她又觉得,在她身上,他却意外地做得特别好,他依旧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
他把那些东西轻飘飘地在她面前揭过,依旧长成了一个慈悲、宽厚、情绪稳定、温和又包容的人,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暴露过他的脆弱。
她想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但她依旧没有选择那样做,没有那样去打破他在夜里的释放。
*
后来的日子,佟闻漓给自己找了点事。
她发现巴黎也有华人街,也有中国人扎堆住的地方。
那一条街上写的都是中国文字,卖的还是中国的小特产,她在那儿种草了一家闽南小吃,还认识了几个在那儿开卤水店的老板娘,他们在楼下开了店,二楼就是住的小公寓。一来二去的,她学会了搓麻将,闲来无事就蜷在那儿跟人搓麻将打发时光。
每每到了黄昏点,华人街楼下总会有开一辆低调又昂贵的黑色轿车开过来,等到车子里的矜贵又俊朗的男人下来之后,公寓上头磕着瓜子穿着旗袍的姐姐们就会喊道:“哟,谁家先生来抓人回家吃饭了~”
佟闻漓听到后,撒腿离开桌子,三缺一的姐姐们嫌弃她赢了就走,怎么拉也拉她不住,她摆摆手说:“我家先生,找我回家吃饭了。”
姐姐们一边笑话一边羡慕:“阿漓,你家先生待你可真好,你们结婚多久了?”
他们以为先生是对于丈夫的昵称。
她笑笑,抓起外套没解释,只留下一群姐姐在那儿歆羡:“新婚燕尔,黏腻的很。郎才女貌,多般配的一对啊。”
他们的羡慕落在佟闻漓的身后。
佟闻漓一出门后就闻到冬日里夕阳暖暖的味道,脚底生风地从窄小的楼道里飞奔下来。
他就站在楼下,半身靠在车窗边等她。
她二话不说地撞进楼下等她的人的怀里,惊起一地阳光里碎密的尘埃。
“这么准时?”他倒是没想到她下来的还挺快,伸出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是不是输钱玩不起了,把我当借口。”
“才没有呢。”她掂了掂鼓鼓的钱包,向他展示战利品,“我正玩得高兴,要不是你来接我,我才不结束呢。”
“是吗?”他边说边把自己脖子上那根雾霾蓝色的羊绒围巾解下来,绕着她冰冰凉凉的脖子,在偶尔暂停落雪的巴黎夕阳光里,一圈又一圈地绕上,低着头